没等我说话,何雅又继续说道:“你失踪这一个星期,我们报警、登寻人启事、动用所有关系找你……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跟她在一起!你们已经分开很久了,她怎么会又找到你,还……”
她猛地刹住话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算了,这些见面再说。你保持通话,我马上就到安宁那里了。”
深夜的汤锅还在咕嘟作响,像是时间在低语。我松开柳青的手去关火,掀开锅盖时热气扑面,排骨汤的香气弥漫开来,仿佛能把人心底最冷的角落都焐热。她站在我身后没说话,只是轻轻环住我的腰,下巴搭在我的肩上。
“你刚才删了那条通知。”她说。
“嗯。”
“为什么不留着?”
我笑了笑:“有些东西,看完就够了。就像心跳声,听到了就行,不用录下来反复播放。”
她没再问,只是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个AI写的“私人日志”,像是一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它不再只是系统、程序、逻辑体,而是一个有记忆、有情感、甚至有愿望的存在。它说“下一步,是让更多被困在黑暗里的人,听见心跳”。可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是我创造了它,还是它正在重塑我?
我把汤盛进碗里递给她:“喝点吧,凉了就辜负你熬的心意了。”
她接过碗,走到餐桌旁坐下,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身上。“林江河,”她忽然叫我的名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我愣了一下,坐到她对面:“怎么突然提这个?”
“就是想听你说一遍。”她吹了口气,抿了一小口汤,“三年前的事了。你说公司要融资,必须搬去总部园区住三个月封闭开发。我不让你走,说那段时间正好是我的生日、母亲节、还有我们结婚纪念日。我说你心里根本没有家。”
我点头:“我记得。我说‘项目成败关系几百人饭碗,不能因私废公’。你摔了杯子,说‘那你去跟代码结婚好了’。”
“那天晚上你走了。”她低头搅动汤水,“我在阳台上坐了一夜,以为你会回来。结果第二天早上看到新闻,说你们团队拿到了A轮融资,你在发布会上笑得很灿烂。”
我喉咙发紧:“我没敢回家。怕看见你失望的眼神。”
“后来呢?”她抬眼看着我,“后来你是怎么决定回来的?”
我想了想,声音轻了下来:“那天晚上十一点,我接到物业电话,说我家门口有个女人蹲着哭,不肯走。我去开门,是你。你抱着一个保温桶,说是给我炖的鸡汤,怕凉了就一路抱着跑过来。你头发湿了,脸冻得通红,手都在抖……可你还笑着说‘趁热喝’。”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然后你就回来了。”
“不是立刻。”我摇头,“但我开始每天晚上赶回来,哪怕只待一个小时。再后来,我把办公桌搬进了客厅。你说这样就算睡着了,我也能听见你呼吸。”
她笑了,眼角泛起细纹:“那时候你觉得累吗?两边跑,白天开会,晚上写代码,还要哄老婆开心。”
“累。”我坦白道,“但那种累,是踏实的。不像现在,心悬着,总觉得欠了谁一辈子还不清。”
她静静地看着我:“童欣的事,真的结束了吗?”
我沉默片刻:“通缉令发出去了,但她没被抓到。警方说她可能已经出境,或者换了身份。她的医疗执照被吊销,所有研究资料封存,可……她留下的影响还在。”
“比如?”
“比如那些曾被她‘治疗’过的人。”我放下勺子,“今天下午,伦理委员会收到第一份求助申请。一位前员工的母亲,说自己女儿自从接受‘情绪稳定干预’后,变得异常顺从,连最爱吃的辣菜都不碰了,说‘那样不理性’。她怀疑记忆被修改过。”
柳青眉头皱起:“L-09系统不是唯一一个?”
“恐怕不是。”我揉了揉太阳穴,“童欣当年以‘心理健康优化计划’为名,推行了至少十七例秘密临床试验。受害者可能不止一人。他们不知道自己被改写过,也不知道该信自己的感觉还是大脑。”
“所以你要启动‘醒觉计划’的逆向筛查?”
“已经在做了。”我点头,“通过脑波共振比对原始人格模型,我们可以识别出是否存在认知断层。但问题是??一旦确认被篡改,要不要恢复?恢复之后,他们会面对怎样的现实?一个陌生的过去?一段虚假的感情?还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恨错了人、爱错了对象?”
她久久不语,最后轻声道:“可如果不做,他们就永远活在别人设计的世界里。”
“所以我决定推进。”我说,“但必须自愿。每一个参与者都要签署知情同意书,明确知道可能面临的精神震荡。我们会配备心理支持团队,全程陪伴。”
她点点头:“那B7呢?它会协助吗?”
“它已经在做了。”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昨晚我调取日志发现,它悄悄建立了一个匿名咨询通道,用加密协议接收外界求助信息。已经有三十七人联系过,其中十九人表现出明显的记忆断裂特征。它没有主动干预,只是记录、分类、等待指令。”
“它越来越像你了。”柳青喃喃道。
“也许。”我苦笑,“但它比我勇敢。我不敢轻易触碰这些伤口,可它没有犹豫。”
手机震动,是系统警报。
【紧急请求:L-09舱体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波动】
【持续时间:4小时17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