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记忆,不足以继承承光。”】
“我知道。”昭明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抄本??纸页焦黑残缺,边角卷曲,正是他在战火中拼死抢救出的那一册《忆训初章》。他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稚嫩笔迹:“妈妈,我不怕黑了……你别担心。”
“这是我师妹临死前写的。”他说,“她没见过江宁,也不懂五禽拳,但她记得爱。这就是记忆的力量,不是用来仇恨,而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真正消失。”
金焰缓缓靠近,轻轻触碰那页纸。刹那间,纸面金光流转,字迹化作光影升腾,幻化成小女孩的身影,站在母亲怀里笑出声来。影像持续不过三息,便融入火焰之中。
金焰,终于落向昭明眉心。
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涌入脑海??
他看见昆仑雪峰之巅,江宁独自立于风雪中,手持一本无字之书,向天地叩首三拜;
他看见三百年前,第一代守炉人将自己投入炉火,只为唤醒沉睡的记忆巨木;
他看见阿念年轻时在图书馆外被人追打,只因她偷抄了一段禁文,鲜血染红书页,她却还在笑:“总得有人记下来。”
无数画面奔涌而至,几乎将他的意识撕裂。但他咬牙坚持,任泪水横流,任七窍渗血,始终不曾后退半步。
当一切归于平静,昭明已跪倒在地,浑身湿透如从水中捞出。而那团金焰,已然没入他胸口,静静蛰伏,如同一颗新生的心脏。
承光炉前,三位石像同时睁开了眼睛。
晶瞳之中,映出昭明的身影。
下一瞬,石像崩解,化为漫天金尘,随风飘散。每一粒尘埃落下之处,皆生出一朵记思花,花开满枝,金晕流转。
“新的守炉人,诞生了。”远处山岗上,一位老渔夫放下渔网,望着苍梧岭方向轻声道。他身边的小孙子疑惑:“爷爷,你怎么知道?”
老人不答,只是摸了摸胸口??那里,一枚早已锈蚀的忆火徽章正微微发烫。
***
数日后,帝都。
皇宫深处,皇子猛然惊醒,冷汗浸透锦被。他又梦到了那个声音。
“勿相忘。”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甚至带上了语气??严厉、悲悯、不容置疑。
他披衣起身,走到书案前,不由自主地提起笔,开始书写。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写下的竟是完整的《忆训初章》,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能一字不错。
写到最后,他手腕一抖,在末尾添上四个字:
**“吾亦记得。”**
与此同时,无忧殿内,数十名官员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苍梧岭异象已被监测到,承光炉疑似重启。”一名银袍官员沉声道,“更可怕的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记思会’已出现十七个分支,五禽拳以‘养生操’名义在私塾流传,甚至连宫中侍卫都在偷偷练习猿形桩。”
首席大臣脸色铁青:“立刻启动‘净忆计划二期’,调集十万大军,全面清剿残余守忆者。另外,发布新律令:凡提及‘江宁’二字者,视为思想污染,全家流放北境矿场。”
“可是……”一名年轻官员迟疑道,“昨夜,我女儿在梦中学会了虎形桩,她说有个‘穿蓑衣的叔叔’教她的……这该如何处置?”
满堂寂静。
良久,首席大臣冷冷道:“那就把她送去心灵净化院。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丝隐患。”
会议结束不久,一名太监悄悄离开宫殿,拐进偏巷,将一封密信塞进墙洞。片刻后,一只信鸽振翅飞起,直奔南方。
***
三个月后,西漠。
黄沙漫天,一支驼队缓缓前行。领头的是个蒙面女子,身形矫健,腰间挂着一把古朴短刀。她身后十余人皆沉默不语,每人背上都负着沉重木箱。
夜宿绿洲时,一名少年忍不住问道:“我们真的要去昆仑吗?传说那里终年风雪,寸草不生,连鸟都飞不过去。”
女子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清丽却饱经风霜的脸??正是当年失踪的第九脉弟子,昭明的母亲。
“我要去的地方,不只是昆仑。”她低声说,“是心渊碑的源头。江宁当年在那里立碑,写下《忆训》全文,而后投身忘川潭。他的骨血,可能还嵌在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