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寻盯着那封信,心中寒意彻骨。这不是简单的贪腐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变!目标不仅是扳倒他这个“国舅”,更是要废黜太子、动摇国本!
他立即命人将证据封存,连夜进宫面圣。
朱元璋听完禀报,浑身颤抖,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但他终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冷道:“李善长……朕给了他三公之尊,六部总揆之权,他竟想夺朕江山?”
马寻低头不语。
“你做得很好。”朱元璋忽然叹道,“这些年,朕忙着开疆拓土,疏忽了身边这些人。若非你步步紧追,恐怕等到兵临城下,才知大厦将倾。”
“陛下明鉴万里。”马寻沉声道,“然臣斗胆直言,此事若公开处置,恐激起旧勋集团集体反弹,甚至诱发兵变。不如暂压消息,先削其权,再逐其党,待根基稳固,再行清算。”
朱元璋缓缓点头:“就依你所言。但从今日起,韩国公府上下软禁,不得出入。其子李祺(幼子)即刻逮捕,交诏狱审讯。蓝玉……调离京师,命其赴辽东督运军粮,不得延误。”
马寻领命退出。
半月之内,朝廷风云再变。李善长称病不出,实则已被架空;其门生故吏或贬或调,势力大幅削弱。方孝孺升任刑部右侍郎,齐泰入主户部清吏司,新政推进更为顺畅。
然而,马寻并未松懈。他在诏狱设立“机要档房”,专门归档所有涉及高层官员的密报,并亲自拟定《监察十律》,严禁刑讯逼供,强调“证据为先,口供次之”。他还秘密组建一支直属亲卫,名为“鹰扬队”,成员皆从各地忠勇义士中选拔,专司暗访、缉捕、护证。
这一日黄昏,卢荷彪突然登门拜访,神色复杂。
“舅舅,”他开门见山,“我听说你在查宫里的‘内应’?”
马寻正在翻阅一份新到的边镇奏报,闻言抬眼:“怎么,你也听到什么风声了?”
卢荷彪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道:“前些日子,我在东宫值夜,亲眼看见一个内侍鬼鬼祟祟进出太子寝殿,手里拿着个檀木匣子。我尾随查看,发现那匣子竟与韩国公府丢失的款式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那内侍出来后,直接去了凤仪宫??也就是……马贵妃住的地方。”
马寻猛然站起,心跳如鼓。
马贵妃?那是他的堂妹,自幼丧父,由马秀英抚养长大,一向温婉贤淑,从未涉政。难道……
“你确定没看错?”他声音低沉。
“千真万确。”卢荷彪肯定道,“而且那人离开时,我还听见他说了一句:‘东西已送到,娘娘放心,殿下近日饮食一切如常。’”
马寻脑中轰然炸响。饮食?太子朱标近来屡感头晕乏力,御医诊断为“劳心过度”,可若真是有人长期投毒……
他当即写下一道密令,命鹰扬队彻查凤仪宫近三个月来的膳食记录,并调换太子贴身太监。
三天后,真相揭晓:马贵妃身边一名老嬷嬷,原是李善长乳母之女,多年来潜伏宫中,借贵妃之名传递消息。而太子所用茶盏底部,果然藏有微量砒霜,每日微量摄入,足以致人慢性中毒却不显症。
马寻亲自提审那嬷嬷,对方起初抵赖,直到看到周德昭供词才崩溃招认:马贵妃并不知情,她只是利用贵妃信任,暗中行事。而真正的主使者,竟是李善长通过蓝玉联络的一位西域术士,擅长“蛊心之术”,能以药物操控人心。
“他们……原本打算让太子神志不清,做出悖逆之事,然后以‘失德’之名废黜。”嬷嬷哭喊道,“然后再扶持一位傀儡皇子上位……”
马寻听得脊背发凉。这场斗争早已超越权谋之争,直指人心最黑暗的深渊。
他连夜将全部证据整理成册,送至马秀英手中。
次日清晨,马秀英抱着一篮新鲜枇杷走进凤仪宫,笑着对马贵妃说:“妹妹最近瘦了,该补补身子。”说着,亲手剥开一颗果子递过去。
马贵妃感激接过,刚要入口,马秀英却轻轻按住她的手,柔声道:“等等。这枇杷……是从宫外买的吧?”
贵妃一愣:“是啊,姐姐怎么知道?”
“因为宫里的枇杷树还没结果呢。”马秀英微笑依旧,眼神却冷了下来,“而且,我听说有人喜欢在食物里加点‘特别调料’?”
贵妃脸色瞬间惨白。
一场无声风暴,在深宫悄然落幕。马贵妃被迁居冷宫反省,那嬷嬷凌迟处死,相关宦官一律杖毙。而那位西域术士,早在事发前夜暴毙于客栈,死状诡异,疑似服毒自尽。
朱元璋得知全部经过后,整整三日未上朝。第四日清晨,他独自登上钟山,望着脚下巍峨金陵,喃喃道:“朕以为打下江山便是终结,谁知治国之路,比打仗难上百倍。”
马寻站在不远处,默默听着。
“寻佑啊,”朱元璋忽然转身,“你说,这天下,到底谁能真正托付?”
马寻单膝跪地,声音坚定:“唯有民心可托付。只要百姓安居,律法公正,纵有奸佞百出,终将无所遁形。”
朱元璋久久注视着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难怪秀英说,你是咱马家最像她的人。”
风拂过山岗,吹散云层,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照亮整座帝都。
马寻知道,这场风暴远未结束。李善长虽败,但旧勋余党仍在,边将骄横未改,新政推行仍遇阻力。但他更清楚,只要自己还站在诏狱门前,手中握着那一尺法典,脚下踏着这片土地,他就不会停下。
大明的第一国舅,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