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写好的两封信安排人送出,陈宣放下笔摇摇头自嘲道:“我果然不是读书的料啊,这两年来写的字压根没什么长进,但也没有退步,若是在学堂,这样的字指定被先生批评,好在我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无所谓了”
也。。。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年立于礁石之上,玉笛横唇,那一声清越的笛音尚未散尽,整片东海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凝滞。浪花悬停在半空,晶莹剔透如琉璃珠串;晨光穿透水幕,折射出七彩光晕,宛如天地共奏一曲无声的和鸣。
他名叫陆昭,是东海渔村一名普通少年,自幼父母双亡,由祖母抚养长大。他从不记得自己曾学过吹笛,可昨夜梦中,一位白衣女子踏月而来,发间簪着一朵忆莲,眸光温润似水。她将这支玉笛放入他手中,只说了一句:“替我看一次日出,然后,把声音传回去。”
醒来时,玉笛就躺在枕边,翠绿通透,纹路如竹节蜿蜒,笛身隐约浮现出一行细若游丝的小字:**“此音非属一人,乃天下共响。”**
此刻,随着第二声笛音扬起,水中光影渐次清晰。陈砚的身影在昭明馆的灯下伏案疾书,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竟与笛声共振;苏渺在竹海深处转身回眸,残笛断裂处泛起微光,仿佛回应这跨越千年的召唤;三十七位女史并肩而立,手中捧着各自守护的手稿,在光影中轻轻开合,如同翻阅一部永不完结的史册;林昭站在虹桥尽头,衣袂飘飞,嘴角微扬,终于缓缓抬手,指向东方??那轮正破云而出的朝阳。
少年泪流满面,却不知为何而泣。他只觉胸中涌动着无数陌生的记忆,像潮水般冲刷着灵魂的堤岸。那些他曾听祖母讲述的古老传说,那些村中老人口耳相传的《忆昭辞》片段,那些夜里梦见的碑林、地宫、铜镜……全都活了过来,化作血脉里的回响。
笛声不断,自东海之滨向内陆扩散。千里之外的碑林,孩子们齐声朗诵的诗句忽然变了调,原本清亮的童音竟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忆昭辞》的旋律。那首短诗《人间处处是昭明》不再只是文字,而是成了歌,成了律,成了贯通天地的信使。
“风起竹海夜微凉……”
“一笛清音入梦长……”
每一个字都带着温度,每一声都牵引出一段尘封往事。碑林中央,林昭之碑再度绽放忆莲,花瓣层层展开,露出发光的核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青玉书签,上刻二字:“承心”。
与此同时,昭明馆藏经阁顶层,“未来阁”的封印突然震颤。这座百年未启的密室,存放着第一代执灯使陈氏所立下的预言匣。据净尘遗训,唯有当“新守名者觉醒”之时,匣中真言方可显现。
一道金光自阁顶裂隙射入,直落中央石台。尘封百年的青铜匣自行开启,一张泛黄的绢帛缓缓展开,墨迹如新:
>**“三代守灯,四世传音。
>玉笛归童,万民同心。
>若有稚子能续清响,
>则昭明不灭,还魂可再临。”**
守阁长老跪地叩首,泪洒青砖。他知道,这一刻,不只是传承完成,更是轮回重启。
消息如风传遍九州。各地忆昭堂连夜集会,百姓自发抄录《忆昭辞》,不论识字与否,皆以口传心授。有人唱得走调,有人记错词句,但他们的眼神无比虔诚??因为他们终于明白,这首歌不是为了复活谁,而是为了证明:我们还记得。
三个月后,春雨绵绵,正值清明。
全国三百六十州同时举行“诵名祭”。亿万万人齐聚忆昭堂前,手持白烛,静候子时。天空阴沉,乌云低垂,仿佛整个苍穹都在屏息等待。
子时一刻,第一声《忆昭辞》响起。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随后连成一片,继而汇成汪洋。歌声穿越山川湖海,穿透庙堂深院,甚至惊醒了沉睡的地脉灵韵。大地微微震颤,九处圣地??皇陵、北邙石窟、江南船冢、西域画壁、岭南棺林、东海沉楼、竹海老竹、忘川祠、碑林??同时升腾起幽蓝光柱,直贯天际。
光柱交汇之处,虚空扭曲,一道巨大的铜镜虚影浮现空中,正是当年闭合的“还魂井”。
但这一次,它并未完全开启,仅在镜面裂痕中透出一丝微光。一个声音自镜中传来,虚弱却坚定:
>“井门欲开,需万人一心,无伪无妄。今虽近成,尚差一念之纯。”
众人哗然。难道三十年来的传唱还不够真?难道千万人的记忆仍不够净?
就在此时,西南苗寨的一位小女孩站了出来。她不过六岁,赤脚踩在泥地上,手里攥着一片枯叶。她仰头望着天空中的铜镜,轻声说道:“我奶奶说,裴婉柔姑婆回来那天,下的雨是甜的。”
她说完,将枯叶放在唇边,模仿着记忆里《祭骨歌》的调子,呜咽般地吹了起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头一震。没有乐师指导,没有谱牒依据,但这声音却如此熟悉,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紧接着,北方边关一位老兵含泪接唱,江南小镇的老裁缝跟着哼起嫁衣里的诗句,西域商旅用古语吟诵盟约片段……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腔调,不同的记忆载体,却在同一旋律下融为一体。
铜镜嗡鸣,裂痕扩大,金光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