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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小猿王（第3页）

她没有回头。

但她知道，这一路，还会很长。

春去秋来，五年光阴如水流逝。

柳扶风游历四方，足迹遍及荒漠、雪山、海岛、古寺。她不再穿归途使的黑袍，只着一袭素衣，腰间挂一盏油纸灯笼。她不说法，不立规，只在人们最痛的时候出现，递上一支笔，一张纸，或是一朵玉莲。

有人问她是谁。

她总是笑而不答，只指着远方：“我是路过的人，刚好懂得怎么好好说再见。”

某一夜，她在东海孤岛上遇见一位老渔夫。

老人独居茅屋，每日对着大海喊话：“阿梅！今日捕了三条鱼，够你吃了！”

柳扶风静静听了三天，才上前问道：“你明知她已葬身海啸，为何还要喊？”

老人咧嘴一笑，牙齿掉了一半：“我知道她听不见。可我若不说，我就忘了她是爱笑爱吃鱼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死了的妻子’。”

柳扶风怔住。

她忽然意识到，苏砚当年所悟，并非只是“放下”，而是“记住的方式”。有人用焚烧来释放，有人用歌唱来延续，有人用沉默来守护。只要不扭曲生死，不囚禁灵魂，任何形式的思念，都是告别的温柔。

她在此停留半年，帮老人写下一本《渔歌集》，记录他与亡妻的点滴。书成之日，老人将书投入海中，笑道：“这次，换她听我说故事了。”

又一年，西域大旱，民不聊生。

有巫师趁机鼓动百姓挖掘古墓，欲借先祖魂魄祈雨。柳扶风赶到时，已有数十座坟茔被掘开，尸骨散乱。

她未拔剑，未诵律，只在荒野中点燃一盏灯，挂起一面幡，上书：“若真敬祖，请让他们安眠。”

当夜，她召集村民围坐篝火，讲述一个个祖先的故事??不是他们的功业，而是他们的遗憾、欢笑、眼泪。她说：“他们也曾怕黑，也曾为孩子操心，也曾深夜想起故人而流泪。他们不是神，是人。而人，最该给彼此的，是安宁。”

三天后，百姓自发填平墓穴，重建祠堂，不再求魂，只求铭记。

木偶在她背上越发陈旧，翅膀只剩半片，金线几乎全断。可每当有人真心告别，它胸口的结晶便会微微一亮，像是回应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共鸣。

直到某日，她回到南疆，再访那座归思亭。

亭中坐着一位少女，正低头折纸鹤。柳扶风走近一看，竟是当年那个老店主的孙女??如今已长大成人，眼中却仍有执拗。

“你在做什么？”她问。

少女抬头：“我在叠一千只纸鹤。听说集齐后，能召回逝去的亲人。”

柳扶风不语，只从怀中取出一枚玉莲种子，放在她手心：“试试这个。”

少女不解。

她便坐下，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讲苏砚如何背负木偶行走十年，讲谢无寄如何在月下吟诗，讲陆知寒如何从冷面剑客变成护心之人，讲忘川城的梦与醒，讲东海渔夫的呼喊与释然。

少女听着听着，手中的纸鹤滑落在地。

她哭了很久，终于说：“奶奶走的时候，我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我只是……不想连她都忘了。”

柳扶风握住她的手：“那就记住她。记住她做的饭，她的唠叨，她晒被子时哼的小调。这才是她真正活过的证据。”

次日清晨，少女将纸鹤全部放飞，转而在亭旁种下一株玉莲。

风吹过，花瓣轻颤，宛如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