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温玉要回去梳洗一番,回眸看向谢祝璟:“你等等我。”
谢祝璟自然不会不答应。
铭心轩。
热水搬入净室,她好生地洗漱了一番,赶路许久,她坐马车坐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
又重新穿上了一袭梅红色的袄子,下头是蜀锦半裙,简单地擦了胭脂,刚站起来,她就听见锦书惊疑了一声:
“怎么多了一个簪子。”
封温玉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那是一支木簪子,尾端被细心雕刻成梅花状,栩栩如生。
会被锦书一眼注意到,也是因为她的妆奁中从未有过木制的簪子,这只簪子落入一堆精致贵重的首饰中有点格格不入。
这支木簪的样式让她过于熟悉,以至于她一眼就认出这支木簪是出自何人之手。
封温玉望着那根木簪,恍然想起前世被她摔断的那支红梅玉簪,那是顾屿时送她的及笄礼,这一生退婚时也被她送还给了顾屿时。
彼时争执的原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情绪上头时,恨不得把二人的回忆都擦除得一干二净。
玉簪被摔断后,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处,双目通红,她隐约记得他俯身捡玉簪的手都仿佛有些颤抖。
理智在那一刻骤然回拢,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她只能固执地站在那里。
他在捡起玉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转身离开。
争执也变得不了了之。
封温玉努力地去想,那日究竟她和顾屿时为何会起争执?
哦,她记得了。
她那日掩护沈敬尘和陆姑娘见面回府后,顾屿时就不知道发什么疯,怒意冲冲而来,竟是起了把她禁锢在府中的心思。
禁锢。
这两个字从脑海中升起的那一刹,她整个人都有点崩溃。
顾屿时的冷淡,被封家的劝阻,本就压得她摇摇欲坠,她再也忍不住和顾屿时争执起来,那支红梅玉簪也在那时被她直接从头上拔下摔碎。
她觉得顾屿时不可理喻,权高位重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事到最后,府中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不许她出府的消息传来。
封温玉回神,眸色有些复杂,她那时为何会崩溃呢?
她那时被困于局势而看不清,如今却是隐隐懂了,应该是害怕吧。
岂能不害怕呢。
当她意识到封家奈何不了顾屿时,而顾屿时对她态度也日渐改变时,她的心态就已经变了,一旦顾屿时把她困在府中,她就仿佛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顾屿时是否爱她,这个人是否又会亏待她,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处境让她内心生出惶惶,她惊觉,她竟然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这才是她崩溃的主要原因。
她答应和谢祝璟的亲事,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谢祝璟这辈子注定受制于封家。
封温玉恍然,原来这一点竟是能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或许顾屿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要全力辅佐封温舟踏入内阁的话。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便想要将隐患根除。
但是——
封温玉垂眸看向她抱着的暖婆子,谢祝璟不知等了多久,暖婆子还有余温,恰到好处的温度,暖手而不烫。
许久,封温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木簪,她抿唇轻声说:
“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