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楼道里黑漆漆的,灯早就坏掉了。
“看得见吗?”赵客问。
他摩挲着口袋找手机,想打开手电筒。
“别,别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跟在身后的李勤低低道:“我喜欢黑暗。”
听到她尾音的沙哑柔软,赵客动作停下。
“好。”他低道。
刚脱下的外套往后递,“拽着我衣服吧,看不清台阶,别摔了。”
“嗯……”
李勤摸到递过来的衣服,被他拧成了一个麻绳,她拽着这头,他牵着另一头,一步一台阶,两人慢慢往楼下走。
空气里霉味裹着陈旧灰尘扑面而来,白色墙皮泛黄后斑驳脱落,红色的扶手钢管早已褪色发灰。傍晚的喧嚣吵闹好像楼外遥远的月亮,早已被黑暗掩盖,周遭静谧而安定。
“对不起。”她突然说:“是我强词夺理了。”
“什么?”他好像什么也听不懂。
楼道里静悄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低语带着很浅回音。
几秒后,她说:“牺牲就是一种讨好。”
她的声音有被羞耻和难堪淹没的苦涩,“我欺骗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她讨好了刘菡梅这么多年。
“不可笑。”赵客说:“一一,你坚定地说着自己想法的时候,很认真……还挺有趣。”
“我气得脑壳嗡嗡,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也会想要抽离出来思考,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李勤失语,“糊涂。”
她柔软的语气带着某种自己都没发现的调侃,“不要信我,我很蠢,总是信奉大家都不耻的落后观念。”
“所以不被喜欢,我也理解……”
“你在改变了,不是吗?”
李勤心口一刺,眼眶猛地发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那个女孩让我再一次意识到,牺牲并不能改变什么。”
“哦呦,某大清脑袋刚才不是没被酒瓶砸到吗?开始晕了说胡话了?”他挑眉,黑暗遮住了他眼里的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我就知道你还有得救。”
“她也会的。”李勤声音很低,但格外坚定,在这个寂静的楼道里非常清晰,“她会拿起扫帚,某天挥起来。”
“但愿吧……”
“赵客……”寂静的黑暗里,女人柔软干净的声线像夏日午后睡醒时,尝到的第一个甜爽的青葡萄,清浅落在他的耳边,“有什么事……是会让你感到热血沸腾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翘唇问。
“因为之前,有人这样问过我,那个时候……我没有答案。”
赵客往回看了眼,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模糊的影子,在黑暗里带着些不自知的克制力量,但依旧让他忍不住目光停了几秒。
“一一,你打人样子还挺帅的。”
话音落,牵着的衣服紧拉了一下,引着他的手往后荡。
他笑意更深,女人似乎一无所觉,又变得乖巧小心:“我、我是被逼的,他就要打人了,我不能看着他打女人,但是动手不好,这是个不文明行为。”
“哦。”赵客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来你陈词滥调这一套。”
李勤安静。
“下次还打吗?”
“打。”
干脆,利落。
话音落下,两人走出了黑暗楼道,漫天银灰色月光落在二人肩头,一前一后,衣服在两人握着的手指间摇晃,地上落下一道细细的模糊长影,将两人拉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