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他的手一靠近就被握住了,楚群灯手上的跳起的青筋也落了回去,夹杂着血色的乳白又重新汇入到他的血管里。
刚才积蓄在楚群灯手背上的血水仍然不住地往下流,两人紧握着的手掌间连一条口子都没有,血水便沿条条紧合着的细缝勾画着。
虽是平静下来了,可他依旧在泥沼似的梦里陷着。
那股潮气被纳进他的胸膛,楚群灯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松开了铅笔后的手指上印着几条印痕,他没去管手上的不适,动作有些慌忙地从椅子上爬了下去。
走到门边,他努力踮起脚尖去够头顶的门把手,幸而老旧的门把手早已有了退休的迹象,无力地向下垂了些,他最上面一节的指尖刚好搭在卷着锈味与凉意的金属上。
他用力将门把手往下勾扯,门把手顺从地指向地面,门却纹丝不动。
门从外面锁住了。
他的手指忽的脱了力,门把手边发出咯吱锈声边慢慢往回弹。
楚群灯没什么时间呆站在门口,他快着步子奔到刚才趴着写字的桌子边,踩着凳子就要爬到了桌上去。
水泥地不平,桌角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桌面上摆着的菜碟子也躁起着敲击桌面。
他趴在挂满雨珠的玻璃窗子上,努力聚集视线从那大片的模糊中找到几点清晰。
外面雨势大,他妈妈手中的伞被风几近戏弄般抢着,根本走不快,雨线斜着往她脚下宽大的的鞋里灌。
只是这几步,她的衣服就已经分了层,湿的干的,深的浅的,在她衣服上圈起地盘。
她努力在水洼里找着水面浅些的走,不知道她的儿子正趴在窗子上看她,看她最后一个背影。
雨天的阴沉里绊着风和雨,还有意外。
楚群灯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是什么场景,只是知道她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出租房的门锁是她死后第三天才被打开的。
那是个大晴天,阳光只照到了桌角就再没继续往屋子里探了,大风刮倒的树压了电线,屋子里的灯暗下去后就再也没开。
楚群灯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看着年幼的他靠坐在桌腿边,坐了两天。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锁了三天的门终于开了。
门外刺眼的光倾斜进来,在暗处待了几日的人见了光却不避,由着眼睛里的不适蔓延,直直的朝门口看去。
楚群灯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知道即便他的眼睛睁得再怎么大也不会再看见她回来。
门口站着的是顾黎的下属。
顾黎是楚群灯的亲生父亲,却不是他妈妈的丈夫。
不是什么婚外恋,他妈妈和顾黎在一起的时候,顾黎是单身的。
后来吃腻了野花,顾黎便为着家族利益结了婚,他妻子对这样一个烂货居然也生得出占有欲,看清顾黎为人后并不怪他,只让顾黎别再去见楚群灯他们。
碍着妻子身后岳父的势头,且又已经过了新鲜感,顾黎自然听话。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足以让他的妻子安心。
顾黎的妻子让楚群灯的妈妈将他扔去某个荒僻的农村,好彻底为她肚子里那个真少爷除去潜在威胁。
他妈妈没同意,所以才会被弄得丢了工作,带着他挤进了这间狭窄的出租房里。
。
挂着的吊水又换了一轮,月侵衣的手还握在楚群灯手心里,偶尔坐着累了就半弯着腰站会,站累了就蹲着。
护士来换药时在二人身上打转的眼神多了层意思,落在二人相牵处的目光只停了一瞬就移开了,怕看多了那两只手就分开了。
她动作利索,很快就又捧着换下来的输液袋走了,转了身才终于毫无负担地翘起唇角。
月侵衣抬头看了眼那一大袋药水,另一只空闲的手在楚群灯扎着针眼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果然是凉的。
他曲着身子朝楚群灯的手背靠近些,对着不断输进冷液的手背吹了些热气,手指摸了摸那层温度有些低的皮肤,想给对方增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