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璧双目失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立马闭嘴。
雷声隆隆,两人间异样的思绪很快被压下。
不多会儿,又一道紫色的雷电撕裂天幕,随即传来轰然的雷鸣,萧沉璧手臂骤然脱力,指甲在他肩背上划出一道长痕!
李修白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想要更紧,然而,身下的人却如同滑溜的鱼儿,雪白的足尖猛地一蹬,灵巧地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她迅速扯过半幅垂落的帘幔裹住玲珑有致的身子,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却盛满狡黠的眸子,笑吟吟地丢过来一个眼神。
“时候不早了呢。再耽搁下去,这暴雨怕是要来了。本郡主今日便先告辞了。”
李修白气息尚未平复,额角青筋微跳,声音带着一丝哑:“郡主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只差这一会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时辰不等人,我有什么办法?”
萧沉璧慢条斯理地将汗湿黏在肩颈的发丝撩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嚣张的存在,眼神无辜至极,甚至还带着点幸灾乐祸,“对不住了。先生不是一向定力绝佳么?那便自行解决吧。”
李修白冷冷看着她,眸底一片深沉的阴郁。
萧沉璧难得见他吃瘪,轻轻笑起来,然后裹紧帘幔,风情万种地绕过屏风,扬声呼喝门外的女使。
女使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不敢再拦,连忙开了锁,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恭恭敬敬奉上。
恰在此时,酝酿已久的春雨终于落下。
雨丝又细又密,织成一片朦胧的帘幕,沙沙作响。
雨势并不大,萧沉璧去了隔壁沐浴,满头青丝用用一根乌木簪虚虚挽起,素白的手撩起热腾腾的汤泉水。
水声潺潺,洗去一身疲惫之后,她回到厢房,只见里面的人也收拾好了,衣着整齐,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疏离。
萧沉璧用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尾,目光流转,轻佻地在他腰腹以下扫了一圈:“先生倒是快得很。”
李修白眸中阴郁之色更浓,冷冷地别开脸去。
一旁侍奉的女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郡主果真厉害,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陆先生都能变了脸色,想必,方才是郡主更胜一筹?
她不由得偷偷向陆先生投去一丝同情的目光,却未曾留意到,在她端水盆出去时,这位先生信手将一个东西丢进了角落的火盆。
“嗤”一声轻响,火盆中腾起一股微焦的、奇异的气味,随即消失殆尽。
萧沉璧瞥见那缕青烟,脸不红、心不跳。
就在这时,安壬神色惊惶地推开院门,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连伞都顾不上打开。
萧沉璧正挥着帕子驱散那丝若有若无的烟雾,见状迎到门口,将他堵在檐下。
安壬显然没心思留意屋内的异样,急道:“郡主!大事不好!淮南……淮南乱了!”
萧沉璧擦拭发尾的动作一顿:“前些日子不是刚乱过?”
“不是那回!”安壬抬手擦了擦滑落的雨水,“是五个州!五个州的流民一起反了!不止抢粮,还占了城池,拉起旗号,扬言要打进长安!”
“短短数日,竟至如此?”萧沉璧不解。
安壬语速飞快:“说是前几日便已有乱象,被强行弹压,如今是压不住了!”
萧沉璧皱眉:“前几日便有乱象,柳党竟毫无动静?难道是故意姑息?”
她这般想着,随即又否定,不,不止是姑息,只怕是推波助澜。
流民只为求活,若无外力,绝无可能如此迅速联合、攻城略地。
看来,柳党这是要借刀杀人,把事情彻底闹大。
她虽想挑拨,却从未想过要用数万无辜百姓的尸骨做垫脚石。
此等失控局面,远超出她的预计。
她沉思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
那目光冷淡异常,审视,探究,更有一丝怀疑。
萧沉璧心头一刺,反看回去:“先生这般看着我作甚?难不成是怀疑淮南五州动乱是本郡主在千里之外挑拨的?还是觉得本郡主正在为此事拍手称快?”
李修白停顿片刻。
只这一瞬,萧沉璧便明白了,冷笑道:“原来我在先生眼里便是如此不择手段,完全不在乎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