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乌青,发髻凌乱,而旁边的地上堆了许多染血的纱布,还有煎药的罐子。
这一幕幕映入眼帘,瑟罗纵然再迟钝也明白了,她这条命是萧沉璧救的。
甚至,为了防止她半夜出事,萧沉璧都不敢去别处躺着,就这么趴在榻边将就,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一股暖流猝然冲上心头。
除却爹娘和阿姊,从未有人待她如此,便是那位堂兄康苏勒也未曾有过。
这位郡主明知她是眼线,竟仍倾力相救……
瑟罗顿时喉头哽咽。
恰在此时,萧沉璧睫羽微动,醒了过来,眸中血丝未褪,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醒了?身上可还烧?”
说着便探手去试她额温。
瑟罗偏过头,闷声道:“不烧了……昨晚,是你守着我的?”
“不然还能有谁?”萧沉璧轻叹一声,“你都不晓得昨夜有多凶险。”
她将如何费力搬动,如何冒险抓药,如何应付女使的盘问,详细告知于她。
瑟罗听罢,鼻尖愈发酸涩:“我是奉命监视你的细作,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萧沉璧声音轻柔:“我说过,你像我阿弟。况且,人非草木,这些日子相处,我早视你如妹,怎能见死不救?”
瑟罗将脸埋进枕中,声音闷闷地透出来:“……多谢。这条命是你给的,日后我必报恩。”
萧沉璧语气温软:“我又不是为了叫你报恩,只要你好好的,我便安心了。别说话了,你还虚着,这两日我会给你找个由头暂且叫你留在我这里养病。还有,你失血过多,需得好生补养,这几日的饭食我会从份例里匀你一半。”
说罢,她便起身唤女使去备些易克化又滋补的羹粥。
瑟罗心头百味杂陈,愧疚与感激交织翻涌,暗暗立誓日后一定要报答萧沉璧。
萧沉璧步出内室,借着铜镜用余光瞥见了瑟罗眼中神色,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得意。
呵,看来这小娘子已大半投诚于她了。
诚然,她昨夜确是尽心救治。
但这尽心,也不是全无算计。
人,是要救的;这救命之恩,也是要图报的。
且为了叫瑟罗更感激,往眼底抹些螺子黛啊,在她快醒来之前握紧她的手啊……诸此种种小心思也是不妨用一用的。
现在看来,效果甚佳。
目的既已达成,萧沉璧抬手抹去眼底用螺子黛造出来的熬夜“乌青”。
瞬间,面容又恢复明艳。
她唇角也高高扬起——瞧,没有人能逃出她的算计。
瑟罗不能,那个姓陆的也迟早要拜在她石榴裙下。
——
进奏院
安壬说到做到,当晚就着手给李修白更换寝具。
西厢房里,那架被郡主“不慎”损毁的旧榻已被悄无声息地抬走,除此以外,房中其他陈设器物也焕然一新。
安壬打量了一圈,很是满意,再抬手摸了摸鼻尖,目光扫过静立一旁的李修白,见他即便已是四月初的天气,肩上仍松松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身形隐在宽大的衣袍下。
仙人之姿是不错,只是未免过于飘飘欲仙了。
再瞧见他破损的唇角,安壬愈发忧心。
啧,郡主那性子……只怕这温润如玉的陆先生,才是被“折腾”得够呛的那个吧?
心念一转,安壬当即扬声吩咐:“再给陆先生每日添一份上好的参茸补汤。”
李修白仿佛全然未觉那份意味深长的打量,亦未作任何辩解,只微微颔首,嗓音温润依旧:“有劳安副使费心。”
实际上,萧沉璧虽娇蛮,却没从他这里讨到半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