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许久的茶罐仍是没续上,萧沉璧这回只喝得上白水。
她回身,目光落在李修白身上,只见他正凝神雕刻一尊木偶,这回不再是兔子,而是人形,且个头不小。
木偶面目混沌不清,但衣袂线条流畅,随风欲动,颇有几分神韵。
她眼神扫过,带着审视:“先生倒是坐得住,前院那般动静,竟恍若未闻?”
李修白头也未抬,只放下了刻刀:“郡主说的是那位阿史那进奏使?在下的确见过一面,此人身形魁梧,威仪迫人。不过,无论换作谁,在下始终被困于这方寸囚笼,知与不知,又有何异?”
萧沉璧眯起眼,觉得此人今日的顺从太过刻意。
要么,是漫长的囚禁当真磨灭了他的棱角;要么,是这副儒雅皮囊下,正蛰伏着更深的算计。
但她此刻自身难保,无心深究一个囚徒的心思,只敷衍道:“先生倒也不必如此颓然,若我能出去,必然放了先生,到时大唐三京十五道,先生想去哪里都可以。”
李修白对她嘴里的说出的话一个字都不信,面上却只是微微笑:“那在下一切便依靠郡主了。”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字字清晰,却又字字虚浮。
萧沉璧也听出了敷衍,她微微挑眉,没做计较。
说话间,时辰已不早,今日有忽律坐镇,萧沉璧不欲节外生枝,于是打算冒一回险与他成事。
李修白看着菘蓝的外裙从她肩头滑落,却微微皱了眉——
万一萧沉璧当真怀了他的孩子,只怕下杀手时,他母亲那一关未必好过。
他随即按下这不合时宜的思绪,前几次都用了羊肠衣,应当无碍。
房门关上后,他没什么情绪地握住她脚踝向两侧分开,动作平稳,不带一丝狎昵。
萧沉璧双手向后撑在软枕上,同样面无表情。
他们之间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亲吻,没有抚慰,甚至抱都不曾抱过一下,向来是怎么快速直接怎么来。
因此当双膝被分到最开时,她也只是阖上了眼,唇线紧抿,一声未吭。
然而,今日李修白却暂未靠近,微微停顿了一下,气息拂过她光洁的小腹,语气客气又疏离。
“在下今日雕刻时不慎伤了手,指节僵涩,不甚灵活,还请郡主帮忙戴一下羊肠衣。”
如此冷静的语调提出如此令人羞耻的要求,萧沉璧耳根不可抑制地漫上一层绯红。
她睁眼瞥了一眼,果然,那人几根修长的手指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划伤。
再抬眸,撞进他平静无波的眼底,那里没有戏谑,没有挑衅,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萧沉璧咬着下唇,没再言语,然后僵硬地弓起腰肢,摸向那冰凉的羊肠衣。
再后,她没好气地抿了抿唇:“先生且弯一弯腰,我够不着——”
第32章飞来祸她明明是装孕,怎会真的害喜?……
李修白依言弯了弯身。
萧沉璧若无其事地替他整理,眼神却很不愿往上瞥。
呵,什么动不了,怕不是炫耀。
戴到一大半,李修白气息微微不稳,制止道:“可以了,再用力恐要扯破。”
萧沉璧立马收手,眼神侧开,闭眼承受,当他倾身压下时,她几乎被那力道冲得撞到床头。
李修白及时伸手一挡,她蹙起的眉尖才稍稍舒展。
之后,她抓紧了身下的软枕,免得在一波强过一波的冲撞下撞伤额角。
幸而这姓陆的尚存一丝体贴,察觉她不适,一手掌住她纤细腰肢,另一手稳稳垫在她脑后。
浮沉之间,萧沉璧渐渐放松下来。此时,前厅的气氛却依旧剑拔弩张。
萧沉璧虽不认,但阿史那忽律已断定那些信必是她的手段。他厉声质问康苏勒:“这些信是如何送出去的?你们当真毫无头绪?”
安壬慌忙说不知,康苏勒踌躇片刻,辩解道:“或许是通过商队?东市胡商云集,她虽不能随意出入进奏院,寻机出去一趟,收买一二商旅,也非难事。”
忽律一时难辨真假,信是从相州截获的,此前如何传递、经了多少人手,确实难以追查。他沉声道:“此事便交由你彻查。康院使,都知只助力有用之人。若连长安这点差事都办不妥,粟特人的大业只怕也是镜花水月了!”
康苏勒攥紧了拳,躬身一拜:“请都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