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修白照例还是宿于房中,只不过,那张贵妃榻被他换成了更长的软榻。
帘子一拉,房内瞬间死寂。
萧沉璧照旧进进出出,今夜他却呼吸匀长,仿佛浑然未觉。她心知他是铁了心要留下了,再折腾也是徒劳,索性背过身去,沉沉睡去。
待内室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李修白却忽然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他按了按眉心,郑怀瑾有一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和萧沉璧结盟的确时时刻刻都要斗智斗勇,连睡觉这种小事竟也需要耍心计。
他从未遇过如此难缠之人。
再一侧目,黑暗中,她身上浅淡的馨香随夜风飘来,李修白面上那丝不豫悄然散去。
两人气息在寂静中交织,渐趋同步,后半夜竟也相安无事。
——
这一晚萧沉璧睡得很是不错,脸色也好看了些。
李修白活着回来了,她也终于不必再穿那些素净到寡淡的衣服去赴宴,特意叫女使多拿一些衣裙和配饰过来,预备好好挑一挑。
李修白在书房催问了两三回,声调一次冷过一次,萧沉璧恍若未闻,仍然慢条斯理对镜匀面点唇。
待时辰将近,李修白已经不耐,然而一进门瞧见屏风后转出的人,目光顿时凝住。
只见她上身着泥金轻容短襦,下配石榴红高腰长裙,颈间挂着一串浑圆莹白的珍珠璎珞,皓腕上戴着几对黄金臂钏。
秾丽逼人,明艳不可方物。
萧沉璧将他刹那的失神尽收眼底,心头掠过一丝得意,故意轻移凑近,吐气如兰:“殿下这是被我迷住了,连眼睛都不眨了?”
李修白眸色微深,目光落在她饱满欲滴的唇上,声音是一贯的冷淡:“郡主想多了。是你口脂过浓,过于扎眼。”
萧沉璧对镜一照,颜色确实略深了些。她也不恼,反而勾起唇角,拿起帕子轻轻拭去些许,再抬眼时,容光更盛,挑衅地睨着他:“如此,可还入得殿下的眼?”
李修白并没回答,只是转身:“时辰不早了。”
他率先向外走去,萧沉璧轻哼一声,摇曳生姿地跟上。
长平王生还本就是长安头等奇闻,今日夫妇一起赴宴,更是万众瞩目。
只见长平王龙章凤姿,气度天成,他身侧的王妃更是秾丽娇艳,光彩照人。
当二人并肩步入大长公主府花厅时,满堂的喧嚣都静了一瞬,短暂的寂静后,是窃窃私语与赞叹。
依礼,还是男女分席,寒暄之后,萧沉璧入了女眷席。
贵妇们纷纷围拢,赞她贤德美貌,必是她的至诚感天动地方换回夫君生还,便是素来眼高于顶的五姓女岐王妃也主动与她攀谈,庆王妃更是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妹妹”,仿佛亲姊妹一般。
宴席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萧沉璧应付了半日,有些倦怠。恰好撞见李修白离席更衣,她便也借故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一人多高的牡丹花圃旁,李修白今日似被灌了不少酒,眸光较平日幽深。
萧沉璧幸灾乐祸跟在后面,巴不得他喝多了摔一跤才好。
大约这眼神太过直白,李修白微微回眸,冷冷道:“夫人不必跟了,本王酒量尚可,出不了丑。”
心思被戳穿,萧沉璧扭身便走。然而刚转头,脚步却猛地顿住,甚至仓皇后退一步,险些撞进李修白怀里。
李修白蹙眉欲问,萧沉璧迅速反手将他推入花丛阴影,用一方丝帕迅速捂住他的嘴:“嘘——”
李修白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前方花丛枝叶微颤,传出粘腻的水声与男女压抑的声音。
原来,是撞上了一对野鸳鸯。
此时出去只会徒增尴尬,幸好,声音已经停止,那两人已经在窸窸窣窣穿衣服了。
萧沉璧便想等他们离去再走,岂料那对男女意犹未尽,窸窣穿衣时竟低语调笑起来。
“今日足有两刻钟,比你那兄长强出许多。啧,这男人啊,到底还是年轻的更好!”
“何止时辰比兄长久?旁的也比兄长长,夫人岂非最清楚?”
“呸!油嘴滑舌!”
女子笑骂一声,声音娇媚,带着独有的风流,萧沉璧心头一凛——竟是梁国夫人!
这下可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