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敲,屋内才终于止歇。
李修白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袍,拉开门时,高大的身形巧妙地挡住了门内景象。
“有劳母亲挂心,替本王谢过。”
他接过汤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典事娘子眼尖,借着廊下昏暗的光,瞥见了门内地毯上几处疑似水渍或者血渍的深色和狼藉的器物,心下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恭敬退下。
门内,萧沉璧瞥见满地混乱,闭目不言。李修白今日存心折磨,她也不肯服软,后半晌便这么被凌空抱起,以一种极端羞耻的姿势踏过屋内每一寸角落。若非典事娘子送汤来,不知后面还要如何。
她想,她从前还是低估此人了,他骨子里的冷酷,无情和恶劣并不比她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有任何道德、礼节、退让可言,有那么一瞬,她真以为自己会溺毙。尽管不想承认,但确实不止是痛苦,她也恨极了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脑中却又莫名浮现出梁国夫人曾与她闲聊时说的话——
夫君贵在上等,越上等越舒坦,情人则贵在下等,越下等越快活。
李修白端着温热的汤盅走回,目光扫过她颈间那抹被他指腹反复擦拭、已近破皮的地方时微微一顿,方才在极致的混乱中,他终于看清那并非吻出来的痕迹,而是指痕。
不是她自己攥的,便是被别人掐的。
无论哪种,都是她受了委屈。
至于衣衫底下,更是干干净净。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
或者说,他也无需挽回。
他们之间本就隔着深仇,欺骗与算计是常态。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倔强与口不择言,也是罪有应得。
这个念头划过,却并未带来丝毫快意。
他将汤盅放在案上,声音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戾气:“母亲给你的。”
“不必。”萧沉璧的声音虚弱,“殿下碰过的东西,我岂敢再碰?否则这杯盏都要扔了吧。”
屋内混乱不堪,水泽遍地,几无落脚处,李修白放下汤盅,平静离去:“那便倒了。你自己传膳。”
萧沉璧望着他背影,心头火气莫名竟比在进奏院受胁迫时更甚。
躺了许久,她才起身沐浴。
前来收拾的女使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耳根红得彻底。当看到萧沉璧那妩媚动人又水光盈盈的双眸时,更是垂着眸不敢直视。
萧沉璧心烦,挥退女使,独自浸入浴桶。
——
此时已至深夜。
书房内,清虚真人枯坐良久,同李修白有要事相商。
岐王妃被禁足后,岐王遭圣人连番申斥,夺职罚俸,回府后掌掴了岐王妃。
岐王妃出身范阳卢氏,岂是寻常妇人?她当即要和离,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清虚真人来正是要同李修白商议此事,让他想办法促成和离,如此,岐王便会失去重要臂膀。
但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再一问行踪,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情之一字,来时如洪水决堤,挡无可挡;去时如附骨之疽,剔骨难医。
只怕殿下难逃此劫,迟早会被那女子反噬。如此,他须早做绸缪了。
于是,等到深夜时分,李修白过来时,清虚真人瞥见他臂上包扎处渗出的血迹,当做没看见,只谈了正事。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萧沉璧对镜梳妆,颈间那处假痕已成真,鲜艳欲滴。她拿起香粉烦躁地想遮盖,转念一想,又将粉盒重重扣上。
她凭什么要替他遮掩?
她“小产”刚好,正好也让旁人瞧瞧他的禽兽行径。
于是她只象征性地扑了薄薄一层粉,便踏入安福堂。李修白目光扫过她的脖颈,眼神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