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谭稹才刚下城,恰好有人送来一物,立马转身又上来了,面色带喜,走到那正在观看女真军营的李纲面前,一语来说:“李纲……”
“何事?”李纲对谭稹,那是真没一点好口气。
“你看看此物……”谭稹手中之物递过去,自是一道公文。
李纲还在观瞧敌人,也不转头,只管伸手来接,拿到面前去看,一看,便是嘆息……
內容很简单,吏部公文,著李纲卸任大名府知府,入京述职,等待履新。
李纲嘆息之语:“来得倒是真快啊!”
“便宜你了,正是用人用命之时,倒是你先跑了!倒也不知你求了多少人,才求来这份如此及时的临阵脱逃之公文。”谭稹一个阉宦,岂能没有口舌之利?
李纲转头来,看了看谭稹,计较不来了,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莫不往后,天下人都会传,传他李纲大敌当前,百般去求,求来了一份临阵脱逃之公文?
也是这谭稹,知道这种清流之辈,最在意什么,不外乎名声,这番名声出去,李纲大概也就社死了……
李纲一时,心若死灰!
这大宋是怎么了?这朝堂又什么怎么了?
“李相公,头前你还在这城楼之上呼喊不止,说要与城池共存亡,怎的陡然间就走了呢?倒也不知头前那些听你呼喊的儿郎们如何看你啊……既然如此,你逃命去吧……”谭稹脸上的嘲讽,自不用说。
“唉……”李纲连声嘆息,他已无话可说,只一语来:“还请谭相公允几匹军中好马!”
“嗯,无妨,允你就是,一般的马啊,逃命慢,军中健马,自是逃得快!”谭稹点著头。
该说不说,李纲再看谭稹,又有了新感受,当真似个乡野无知妇人一般!
阉货,竟也像那等妇人!
“告辞!”李纲一拱手,快步下城去。
此时城池之外,还未被那些壕沟之物围困,偌大的城池,女真人也围不住,且女真人也不想围,不围城,就是等著城內之人跑,只要城门打得开就行,且也来不及慢慢挖掘壕沟来围……
所以李纲所想,他自是要出城去,得几匹快马,立马出城去,赶紧往东去,女真大军刚走,他自又走,自不是走的同一条路,只想著赶紧往东平府去知会,女真大军来打了,要早早做准备,万万不能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些禄蠹虫豸,何以为伍?
天下之人,来日许都不信他,但李纲坚信,有一人,定会信他,而不去信那谭稹之辈,自就是京东枢密院直学士苏武苏子卿!
苏武苏子卿,那才是家国栋樑之才,是那擎天白玉柱,是那架海紫金梁,是大宋的希望!
许也唯有苏武,来日宣麻拜相,这大宋,才会有朗朗乾坤!
也唯有苏武信他,天下之人,朝堂官场,清流士林,才有可能信他不是那等临阵脱逃之辈!
京城,万万不可回,一旦回去,便坐实了这些事来。
去京东,是此时此刻,李纲心中唯一的念想,快马飞奔!
李纲快马在奔,自还没到,完顏宗翰的女真大军也没到,东平府里,军情就到。
府衙之內,程万里已然在问:“宗老相公,眼前该如何是好啊?”
宗泽皱眉来答:“既是如此,唯有死战,相公放心,我自往阳穀县去,女真来,自是先打阳穀,阳穀守將杨志,乃將门之后,善战非常,我去之后,定是人心也稳,自与城池共存亡!”
程万里点头来,阳穀是东平府的屏障,自是阳穀不失,东平府就稳如泰山。
却是陡然程万里又问:“那……那你一走,这府城如何是好?万一女真人绕过阳穀,来打府城……”
宗泽便是摆手:“无妨,府城守將呼延將军,自会奋死!”
呼延灼就在当场,起身一礼:“相公放心,末將百死!”
程万里看看呼延灼,稍稍心安一些,也知道呼延灼乃开国大將之后,武艺高强得紧,也深受自己女婿看重。
否则,也不会临走之前,把府城城防之事交付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