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株没有死透。
当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地底下无边的烈火,和慕城那双变得陌生而赤红的眼瞳。
眼瞳的主人死死盯着它,似乎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植株低头一瞧,发现自己正被慕城从一个花盆里揪出来。
那花盆被慕城托在手里,模样十分精美,底下铺着无数灵石和别的宝贝,灵土却插着不少自己的残枝烂叶——除了活下来的“它自己”之外,其他的全都干巴了。
除此之外,花盆里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妖兽血腥气,好像它的这些“残肢”是从妖兽身体里剖出来似的。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火。
无边的烈火在地底蔓延,蔓延至看不见的远方,把一切都烧尽了。
植株吓得用根须牢牢抱住慕城的指腹。
慕城赤红的眼瞳渐渐染上野兽般的渴求和痴迷,他嗅了嗅植株,张开嘴,把嫩芽大小的它往自己口中送。
植株惊骇不已,慌乱之下直接松开抱着慕城指腹的根须,就这样直直坠入烈火里。
它以为它会被火烧死。
然而就在它身体接触到火焰的那一刻,一层水汽从它体内冒出来,像一层薄膜般将它牢牢包裹,护着它越过火焰,钻入地底。
在滚烫的地底蜷缩起每一缕根须时,植株忽然明白了那层水汽是什么。
——是少年慕城的泪水。
烈火烧了整整七年。
植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它就是活下来了。它不但活下来了,它还发生了轻微的变异,它变得更香,更茁壮,它浑身都充满力气,它身上甚至还长出了一根威武的藤蔓,那两根藤蔓可以帮助它在土里慢慢穿行,从很烫的土里,穿行到不那么烫的土里。
更像捕灵草之王了呢。
植株在烈火烧尽一切终于熄灭之时从土里探出了头。
结果它探出头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仙人在高空合力围击,慕城如残鹤直坠于地。
啊啊啊。
植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坏掉一样拼命在土壤中穿行,移到了慕城身边。
下一瞬。
庞大到仿佛能遮天蔽日般的净瓶死死朝他们压了下来——。
净瓶内一片漆黑。
比世界更漆黑的是慕城身上的雾。
浓重的,阴冷的,无尽的黑雾从慕城身体上冒出,那些雾幻化成空气,幻化成天空,幻化成阳光,幻化成砖石瓦砾,幻化成路上行人。
慕城却不见了。
植株讨厌这里的天空,讨厌这里的行人,讨厌这里的一切,因为这个世界的每一丝空气都弥漫着怨毒与脏污的气息。
植株重新钻入地底,就此沉睡下去。
再次醒来并钻出地面,是在一个下午。
它舒展腰身,在风中轻晃,仰头看向天空,感觉世间的空气好闻了些许。
突然,它觉得头顶的天空和周身的院落有些熟悉。
它转头。
看见了一名被钉在树上的少年。
少年低头,看着它笑。
“喂,你是什么草?好香啊,快快长高让我尝一尝。”
……
世界就此陷入无尽轮回。
世界就此陷入无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