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她……她……骗……我……”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在刮擦生锈的铁皮。刺耳,破碎。“说……寻……你……踪迹……找到……玲珑……青丘……母女……”阳神一号灰暗的瞳孔里,痛苦和怨毒交织翻腾。“我……信了……”他猛地呛咳起来,身体剧烈痉挛,带得赵大奎手里的水罐一晃,水洒了一地。!“在哪?”姜啸的声音骤然响起,像两块干柴摩擦,带着火星儿。“她……把位置……在哪?”他一步跨到草垛前,身影带起的风吹得篝火猛地一晃。他居高临下,灰金色的重瞳死死锁住阳神一号的眼睛。那双刚刚掀开一丝缝隙的眼里,清晰地映出姜啸此刻的脸,平静得像面具。可那眼底深处,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喷薄而出,将他吞噬。“咳……咳……说……说……你……被困……天机……阁……旧址……秘……秘库……”阳神一号艰难地吞吐着破碎的音节。“需要……需要……我的血……开启……秘钥……才能……脱困……”“我……蠢……”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自嘲般的低笑,眼泪混着血丝和汗水一起从眼角涌出。“她……说她……进不去……只有……我……”阳神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扭曲,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痛苦。“血……我的……血滴上去……门……就开了……”他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仿佛重新经历了那致命的一刻。“全是……锁链……符文……光……烧……我的骨头……灵魂……啊……嗬……”嘶哑的痛呼戛然而止!。阳神一号瞳孔骤然放大,死死盯着破庙屋顶那个漏着风的大窟窿。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囚笼里,被血光吞没、被剧痛席卷的自己。“操……,黑寡妇,老子扒了她的皮。”大老黑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草垛上。干草四溅。赵大奎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护住怀里虚弱的阳神。哑嫂手里的破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清水混着泥土,洇湿了一小块地面。她像是没感觉,只是呆滞地看着陷入痛苦记忆、浑身战栗不止的阳神。姜啸一动不动。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微微颤抖。指甲已经刺破掌心,几滴粘稠暗红的血珠,无声地滴落在干燥的泥地上。留下几点刺目的深色印痕。为什么?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子,在他心窝里来回拉扯。那个在凤羽城,大雪纷飞,清心轩后院角落。自己第一次尝试引动九幽寒气,却被失控的力量反噬,冻得几乎失去意识时。是她黑姬,穿着单薄的夹袄,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豁口的破瓦瓮,里面塞了点燃的破布和碎炭,就那么死死地、用冻得通红的手抱着那个滚烫的破瓦瓮,贴在自己冰凉的背后。笨拙地试图帮他取暖。她自己的脸被热气熏得通红,眉毛头发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嘴里还骂骂咧咧,“姜啸你个王八蛋………练的什么邪门功夫……冻死老娘了……”那份笨拙的温暖,难道也是处心积虑的伪装?为了今日的背叛?“后来呢?”姜啸的声音异常沙哑低沉,仿佛从极深的裂缝里挤出来。空气凝滞的可怕。篝火噼啪一声轻响。阳神一号的剧烈喘息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如同破风箱般的沉重拉拽。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屋顶,好一会儿才极其轻微地摇了下头。“不知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太痛……昏昏沉沉……只记得……那光……烧了很久……”“好像……听见……她说话……”“对着……虚空……很恭敬……说什么……鱼……上钩……骨头……熬成灯……引魂……”他的眼神忽然聚焦了一下。一丝惊悸和茫然划过眼底。“还……”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还……哭……像……像疯子……一边笑……一边哭……说什么……”他费力地回忆着,眉头因痛苦死死纠结。“说……为什么……不是我……凭什么……”“说……她也会……点灯……等着……看……”阳神一号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眼神里的光彩也在迅速黯淡。“姜……啸……她……恨……恨你……她……她疯……”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他的头一歪,再次陷入彻底的昏迷。这一次,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整个破庙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山风穿过屋顶破洞发出的呜咽回响。像鬼哭。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大老黑张着嘴,还维持着愤怒的表情,此刻却僵在脸上。赵大奎抱着阳神一号,独眼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哑嫂呆坐在地上,望着地上摔碎的碗,眼神空洞。“嗬……”一声低沉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从姜啸喉咙里发出,打破了死寂。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面朝着破庙那扇早已没了门板、只有空洞门洞的山风呼啸的黑夜。夜风吹动他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垂着头,肩膀绷得死紧,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有他那垂在身侧、依旧死死攥紧的手背上,凸起跳动的青筋,和他微微颤抖的、挺得过分笔直的背影。为什么不是我……凭什么……姜啸的脑海里,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猛地炸裂开无数碎片。一些被他下意识忽略、或早已遗忘在角落的片段,此刻如同淬毒的冰锥,尖锐地钻了出来。在凤羽城清心轩后院那个狭小的角落里,她端着刚煮好的药,脸上带着一点不自然的红晕。声音很低,“这是我刚学会做的……红枣桂圆羹……不是药……”当时他只当她是紧张,或是为自己熬药的辛苦得到一点感谢而不好意思。现在想来那份刻意掩饰的低眉顺眼……那份带着细微讨好的语气……在前往九幽大陆的跨海楼船上,风高浪急。自己因重伤初愈靠在船舷干呕,她默默解下自己那件仅有的、还算厚实的防风斗篷,不由分说地、带着点蛮横地披在了他身上。动作粗鲁,还带着点别扭。“老娘嫌勒得慌。”她别过脸去,声音恶声恶气的。自己当时只当她是嘴硬心软,现在想来那恶言恶语下,是不是也藏着一丝不被接受的委屈?在天机阁听雪峰的那个漫天风雪夜。他因强行突破导致旧伤复发,整夜咳嗽,咳得肺叶都要撕裂。黑姬在他洞府外守了一整夜。天快亮时,咳嗽终于渐歇,他推开门想透口气。洞府前的平台上,积雪足没膝盖。她像个雪人似的蹲坐在那里,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雪,眉毛头发都白了。只露出小半张冻得发青的脸,下巴搁在膝上,头一点一点,显然是在打盹。听到开门的动静,她猛地惊醒。慌乱地抹掉脸上的冰雪,站起来时双腿都在发软打颤。第一句话却是哑着嗓子急切地问,“咳得好些了?”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忧虑。当时他心里微动,点头说好多了。她立刻咧开嘴笑了,冻僵的脸上笑容都有些僵,还故作轻松地抖掉身上的雪。“那就好,害老娘白担心一场,还以为你要咳死在这破山上呢。老娘困死了,回去补觉。”看着那蹦跳着下山、背影在风雪里踉踉跄跄的身影,自己当时甚至有一丝暖意流过心头。如今再看这回忆……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是不是也带着一丝不被回应的失落?每一次的靠近,每一次的关切,每一次的守护……都浸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那点卑微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而自己呢?自己是怎么做的?面对青玲珑时,目光柔和专注,连语气都会不自觉放缓。哪怕青玲珑只是皱眉不展,自己都会费尽心思去猜去想。可面对黑姬?他习惯她带来的照顾,习惯她的付出,甚至在心里将她视为兄弟。一个可以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值得信任的战友和伙伴。却从未真正看见她那一次次笨拙靠近之下,那份隐藏的、滚烫的、却一次次被自己无意中推开的心意。凭什么不是我?姜啸的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砸中。他抬起那只紧握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剜开了一个血窟窿。冷飕飕的风倒灌进去,带着尖锐的冰渣子,刮得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以为自己足够警惕,足够冷漠。以为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心早已如同铁石。却从未想过最狠的刀,往往藏在看似最柔软无害的地方,最深的算计,竟扎根于那份被他弃如敝履、从未正视过的情愫之中。他亲手将她的靠近视为兄弟情谊,他将那份小心翼翼的:()九幽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