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云楼没说话,摸了摸下巴,仰头看着这只比他还高的青虫,第一反应是自己也中毒了。
这只虫子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简直丑的出奇,嗡嗡作响的翅膀后面,还长着一只毛茸茸的尾巴,整只虫就像被小孩用画笔乱涂出来的产物。
多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多么莫名其妙的画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莫名其妙的画面前,苗云楼站在虫子前,心中居然并没有感到意外。
就像是一场遍布雾气的大雨经过,记忆顺雨落下,从大脑的沟壑中蜿蜒流淌而过,掀起阵阵浪花,留下点点水痕。
即便雨季逝去、河水干涸,然而土壤深处埋藏的潮湿雾气,仍然还记着河水抚摸过的触感。
“我想我大概还是会做的。”
苗云楼思考了一会儿,听到自己回答道:“虽然这听起来又痛苦又找死,违背常人常识,非常不值得——但我毕竟还是未成年呢。
“我现在可是青春期,”他笑了一声,“青春期的叛逆鬼火少年刀枪不入。”
因为他还年轻,因为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所以一切叛逆都值得原谅,一切错误都来得及改正,一切不可思议都能做到有迹可循。
所以哪怕是站在一只长着耳朵和大尾巴的虫子面前,他都能第一时间思考虫子的问题,而不是抓着杀虫剂开始尖叫。
虫子又问道:“那你的仇人怎么办?你的恩人怎么办?”
“你的仇人曾经害过你,你却救了他,你的恩人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将他拖入死局,你不会愧疚吗?”
“为什么会愧疚。”
苗云楼不以为意道:“我救了他,他还拿我当仇人吗?”
“既然我救了我的仇人,那么至少说明他并非罪无可恕,而当我救了他,我就从仇人变成了他的恩人,从此以后,他便或自愿或不愿的欠了我一条命,无论如何都是要还回来的。”
“至于恩人,那就更简单了。”
“简而言之,”苗云楼道,“我不会让他死在我前面。”
“如果我的无能为力将他拖入死局,那么哪怕是挖出我自己的心脏还给他,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我而丧命。”
这样一命抵第一命,从前的恩情便算是还清了。
哪怕最终仍然免不了同入地府,黄泉下相见,他还有一抹尚未消散的魂魄投入畜生道,再报这一命的歉疚。
虫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听不出是否认同,歪歪扭扭的翅膀仍在扇动,整个黑暗中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那三头六臂的洞穴神仙呢?”它过了一会儿问道,“你一个凡人,要杀死神仙,你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苗云楼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起眉毛,给了虫子一个瞥眼的表情。
杀死神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他心说,他还想亲死神仙呢。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即将偏离沉重主题的气息明晃晃摆在了苗云楼的脸上,虫子迅速闭上嘴巴,收起了话题。
“还是看看远处的病人吧。”它最后说道。
下一秒,虫子的心脏处隐隐散发出亮光,随后迅速爆开,变成一地烧焦蛋白质味道的黑色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