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许靖央问萧贺夜:“王爷,我还是很好奇,当初这个乔稳婆为周少夫人接生后,你没想过要她性命么?”
毕竟,知道这么大秘密的人,以萧贺夜这样的身份,想要灭口非常简单。
萧贺夜看着她淡淡道:“自然想过,只是,那时她的小孙子刚出生,就像安棠一样。”
“本王曾告诉她,只要她一辈子守口如瓶,就可以衣食无忧,只要本王活着,能保她三代不受纷扰。”
“她自己没有承受住考验,如今丧命,也是无可奈何了。”
许靖央缓缓。。。。。。
夜雨如织,檐角铜铃轻响。阿芜坐在天听院正堂,手中《说话的人》翻至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批注犹带余温:“声音不是武器,是呼吸。”她合上书,目光落在案前那枚水晶铃舌上??它静静卧在黑丝绒匣中,仿佛沉睡,却又隐隐脉动,似有无数低语在深处翻涌。
春芽推门而入,捧着一封泥封密信。“南疆来报,”她声音压得极低,“陈小砚在古井底发现了第三座音镂阵基,与忆园、北境苦役营成三角之势,恰好对应王朝三百年前三大冤案发生地。他在信里说……‘言之核即将苏醒,但代价将由持铃者承担’。”
阿芜指尖微颤。
代价?她早知不会轻易。可当她抬手欲取铃舌时,铜盘忽然自行震鸣,青光自底纹蔓延而出,在空中投下一行血字:
>**“林昭雪之名已被录入族谱,然其母昨夜暴毙,死状如沈兰。”**
阿芜猛地站起,朱笔尚握在手中,墨汁滴落如血。
林昭雪的母亲……那个坚持不让女儿取名的农妇,竟是因替女儿申报名籍,被地方官府以“僭越礼制”为由拘押,三日后放归,却已气绝身亡。尸身口鼻渗黑血,舌根溃烂??正是宁心散变种之毒。
“他们怕了。”阿芜冷笑,眼中寒光凛冽,“怕一个名字,怕一句真话,怕一群女人开始记住自己是谁。”
她转身走入内室,取出母亲柳佩兰遗留的血玉印章,又从密格中取出一张泛黄皮纸??那是她半年前命人绘制的《全国沉默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三百年间女性贡献被抹除的地点:战场、药坊、水利工程、纺织工坊……每一处都曾有过无声的牺牲。
如今,这张图正微微发烫。
“春芽,传令言种会七人,即刻集结于回声井。”阿芜披上玄色斗篷,袖口绣着一朵银线梅花,“我要让整个京城听见林母临终前的声音。”
回声井位于天听院后山,原是废弃枯井,经改造后成为音镂共鸣点。井壁嵌满从各地古迹运来的共鸣石,每一块都曾承载过被遗忘的记忆。当夜,细雨未歇,七位女官立于井台四周,手持录影铜匣,神情肃穆。
阿芜站于井口中央,将水晶铃舌悬于绳索之上,缓缓沉入井底。
“以血启声,以魂承痛,召??”
她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正落在铃舌表面。刹那间,金光炸裂,整座井壁如活过来一般,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身影:有女子跪在田埂上教人育稻种,却被族老拖走杖责;有医女熬制药汤救疫,成果却被御医署冠以男医之名;有工匠妇人造出第一架水力纺车,图纸却被烧毁,夫家获赏……
而最深处,一道模糊身影浮现??正是林母。她躺在草席上,气息微弱,却仍挣扎着写下几个字:“昭雪……要读书……不能像我……”
声音迟滞而断续,却清晰可辨:“我说了……可没人听……我只是想让她有个名字……”
全场静默。
一名年轻女官突然跪下,痛哭失声:“我娘也是这样死的……二十年前,她因写了一本女子算学启蒙书,被说‘牝鸡司晨’,活活关进祠堂饿死……我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
第二人跟着跪下,第三人、第四人……直至七人皆伏地泣不成声。
阿芜闭眼,泪水滑落,却不再擦拭。
她终于明白陈小砚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不是死亡,而是记忆的重量。每一个被唤醒的声音,都会刺穿一代又一代人心中的麻木,逼他们直面那些曾被视作理所当然的残忍。
“这不是结束。”她轻声道,“这是清算的开始。”
翌日清晨,京城十二坊同时张贴告示,标题仅八字:“**她说了,你听见了吗?**”下方列出百余名近三十年被隐去功绩的女子名录,包括林母全名??**林沈氏,原名沈云卿,江南药理传人沈家庶女**。
百姓哗然。
更有数十位年迈妇人拄杖而来,颤声说自己也曾参与赈灾、修渠、织锦图谱编纂,却被族中男子顶替功劳,终生不得入祠。她们带来残稿、手札、甚至一缕头发缠着写满药方的布条,请求录入《被遗忘者名录》。
阿芜一一接下,命人誊抄存档,并在共言堂外设立“铭名墙”,每日更新补录名单。
然而,风暴也随之而来。
第三日午时,刑部突派差役查封回声井,称“私设妖坛,蛊惑民心”,当场砸毁三块共鸣石。带队官员冷笑道:“天听院管得了皇城秘事,管不了民间纲常。一个农妇配叫沈云卿?她爹都没读过书!”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