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衡摇了摇头,她自重伤之后,每日吃药比吃饭多,胃口日益减退。而且,好吃的东西往往甜腻,不甜腻的又不好吃。不到不得不吃的时候,她常常都不想吃喝。也就是遇到齐行简和华玥之后,吃喝都精细了起来,她偶尔才有些胃口。
沈周的手覆上她的手臂,掌心的肌肤柔腻,像一团冰玉,带着冷意,与在和庐山时的气血丰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神色一凛,轻声道:“不饿就不吃。一会儿的药浴会有些辛苦,若吃得多了,反倒更不适。”
庄玉衡反而镇定起来。比起那难以启齿的“双修”,还是这种痛苦的治疗让她更能坦然接受,“我不怕痛,也不怕难受。”
沈周看着她,眼神却柔得几近叹息,“可你想过没有,我看着你难受,我是什么心情?”
庄玉衡应付不来这个,低头不语。
沈周叹了一口气,拉着她起身,“跟我来。”
侧室早已备好,木桶中热气蒸腾,药材的清香伴着温泉雾气氤氲四起,灯火点得明亮,连木地板都暖意融融。其中陈设准备,种种物品,明显都是为了她疗伤所用。
“脱衣服,先药浴。”沈周松开她的手,自己先脱去了外衣,卷起袖子,开始往木桶里添加热水。
庄玉衡睁大双眼,“脱……脱哪件?”
室内点了好几盏灯火,异常地明亮,明亮到她能看清沈周的耳根泛红。
沈周背着庄玉衡,感觉心跳得简直像擂鼓一般,他尽量保持着声音稳定,“一会不光要药浴,看你的情况,可能还要行针,后背不能遮,前面……我……想想办法……”
庄玉衡双颊顿时像被火烧了一般滚烫。
这到底是哪对前辈想出来的办法?难怪要挂着“双修”的名头,不然这么搞,没事也得出点事。
她跟沈周这才重逢没几天,还没拉手就开始亲;还没成亲就开始脱衣服。这到底是个什么节奏啊。
庄玉衡又羞又囧,但眼看沈周已经将桶里的热水添了大半。她只好把心一横,脱掉了外衣,待坐进水里,才脱掉了披在背上的小衣。
但等了几息,却没有听到沈周有动静。庄玉衡忍不住转头看他,只见他背对着自己,脖颈和耳朵都已经红透了。手指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前移动,但最终,还是挪到了一侧,抽出了一卷白纱,蒙住了他自己的眼睛。
庄玉衡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蒙住了眼睛的沈周有点有点别样的风情,但是,“小师叔,你还能看见吗?”
沈周迟疑了一下,“能。”
那你还戴这个干什么?
沈周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当我看不见。这样你可以自在些。”
庄玉衡气结,“我谢谢你!”
沈周的脸在白纱的衬托下更红了,“你若觉得不妥,我可以摘下来。”
“你还是戴着吧!”庄玉衡小声嘀咕。
沈周轻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都集中在医治的步骤上,“一会儿,我会往水中添加药物,看你的反应如何,再决定是否用银针刺激经脉,加速经脉修复。据前辈们的手札,过程会很痛苦,需要你尽量忍受。”
虽然气氛很旖旎,但是庄玉衡还是比较担心自己的小命,忍不住伸手,扯下了沈周眼上的白纱,“你还是别戴了,我怕你会扎错地方。”
一下子闯入眼帘的美景,让沈周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但好在话题还严肃,他只能紧盯着庄玉衡的双眼,“放心,要是撑不住,就跟我说一声就好。一切都交给我。”
庄玉衡点点头。
沈周将昨夜方才调配好的药液缓缓地倒入水中。
随着水色转为琥珀色,热力裹挟着药性渗入皮肤,像是针刺,又如火炙,灼得她全身发颤。痛楚从骨缝往里钻,血脉似要被撑裂。庄玉衡咬牙死撑,汗水湿透鬓发,滴滴坠落。
沈周心疼地紧盯着她,但也知道此刻不能停下来,只能和声道,“不要运功抵抗,那样会更痛。你若撑不住,我们就说说话,转移些注意力?”
庄玉衡痛得几欲发晕,但又怕晕过去之后,内息不受控制,再出岔子,会更加麻烦。只能嗯了一声。
沈周盯着她那煞白的脸色,其实哪里有心思聊天,往日的滔滔不绝如今一个字也想不起来,脑海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我们将来生几个孩子?”
庄玉衡痛成这样,听到了这句都愣了,睁开眼,看着沈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沈周自己都有点懵,但见庄玉衡竟然被分了心神,反而坦然了,“我是问,我们将来生几个孩子?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孩,所以提前问问。”
“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庄玉衡觉得自己此时不但痛,而且还惊恐。
“你该不会想着哄我成亲、双修、疗伤,伤好了,就把我抛弃了吧?”沈周半真半假地质问。
庄玉衡有些气短,她原只想借朝廷之力救黎安、诛敌人。被沈周救了之后,也没想要把沈周扯进来。
但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沈周、圣人,都太过于出乎意料。而且,圣人对她的态度,隐约还藏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以前,她太快了,所以忽略了很多的东西。而如今,她不得不慢下来,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