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玥忽而轻叹一声,多有无奈。
春漪却只能低首一笑,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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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样的梦境。
沈周孤身一人站在书山后山的温泉里,温热的水雾欲散还聚,氤氲之间,静谧无声。
只是不同以往的茫然,这次,他的心情莫名的舒畅,甚至感觉水中有几尾游鱼自在游动,时不时轻轻拂过踝骨和脚面,温热柔腻,酥麻入骨,带来丝丝痒意。
可阿衡呢?阿衡在哪里?
心神骤然一紧,沈周猛地自梦中惊醒。眼前不是后山,而是夜色深沉的帷帐。他怔了一瞬,怀中有一团温热,侧首一望,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竟与阿衡同衾共卧。
阿衡就靠在他的肩旁,睡得香甜,眉心舒展,莹白的面孔上终于有了几份血色,唇角却似有未散的温润。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了一下,锦衾之下,她赤裸的双足不经意间轻蹭过他的脚背,那触感光滑温热,恍若梦中的游鱼穿梭而过,令他心头发软。
沈周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呼吸不觉急促,忍不住缓缓倾身而去。
鼻尖相抵的刹那,庄玉衡骤然睁眼,一张俊颜近在咫尺。她惊得伸手隔在两人之间,声音带着初醒的慌乱:“你要做什么?”
沈周觉得她这副将人用完就丢的嘴脸真是又可爱又可恨,他不由挑眉,“做什么,自然是有求必应啊。”
“什么?”庄玉衡脑子尚未清醒,愣愣地看着他。
沈周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是谁昨晚说,‘过来,亲一个’。”
这人!庄玉衡瞬间脸热,伸手将他嘴死死捂住。不要脸,登徒子,败坏人伦的小师叔。捂死你得了。
沈周被她温热的手掌盖在面上,竟仰面倒了下去,笑意从喉间滚出。那笑声震得下巴上的细微胡茬摩挲着她的掌心,痒得她猛地抽回手,坐直了身子。庄玉衡倏地抽回手,坐了起来。
这一坐,她愣住了。身体竟然轻快许多,不再如以往那般心慌气短。她屏息凝神,察觉经脉淤堵之处已大为舒缓。惊喜之余,她双手紧紧握拳,又缓缓张开。
沈周看在眼里,温声问:“如何?”
庄玉衡回首,双眼熠熠,兴奋中甚至带着些雀跃。只是一个药浴,便有如此效果。那若是……她不由喃喃出口:“什么时候成亲?”
沈周一愣,旋即笑意溢出,眼角眉梢都藏不住:“这么急着嫁我?”
庄玉衡轻哼,嘴硬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周大笑出声,伸手将她重新拉倒进了怀里,“勿要心急。太子那边对你还没松口呢。”
“太子?!”庄玉衡回过神来。她原来确实有进东宫的打算。可如今看来,倒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沈周凝视着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有些无奈,“你胆子不小。你以为在屏山太子任你摆布,便是懦弱无能?”
庄玉衡脸上的神色,分明就是——难道不是吗?
沈周叹息:“当时太子被叛徒环伺,外无援军,几乎无人可信。那是龙困浅滩,无可奈何。可如今在京都,除圣人之外,他就是天下第二人。你怎敢仍以旧眼看他?圣人亲选的储君,岂容庸碌?”
庄玉衡不由心中警醒,回想当日在东宫,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沈周不乐意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心思却在别人那里。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庄玉衡惊呼一声,咬唇瞪他,“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当年也没想到清风明月般的小师叔,居然是个登徒子。”
沈周的目光顺着她的唇,沿着洁白的颈项,继续往下,口中却道,“若是寻常嫁娶,我自当守礼。可你的伤势,你心里不清楚?若我拘泥礼法,恐怕来年寒食,只能去你坟前上香了。”
以前整个和庐山人都在夸他谦逊有礼,也只有在书山上被他特训过的自己知道这人吵起架来口齿有多犀利,如今看来,何止是犀利,简直有毒。
庄玉衡磨牙,“小师叔,脸是个好东西,还是得要一要的。”
沈周只觉得余光里美不胜收,真心实意地道,“我守过礼,吃尽了苦头。你以为,你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转身离开,我会好受?好不容易,得老天垂帘,让我有机会得偿所愿。这世上虚礼千万,哪一条能比得上你在我身旁?”
他不是一个色令智昏、欲念蒙心的人。他清醒地喜欢着她,为了她,他可以退让、忍耐。离开她的日子,他仍能求学、从政、习武,从未虚度。但他心里永远空着一块,那空缺有清晰的形状——是她的眉眼笑靥,是她的古灵精怪与率性脾气,是她的声音、她的气息。无人能替,无物能填。
庄玉衡被他说得心乱如麻,耳根通红,只能勉力支撑一句:“油嘴滑舌,得寸进尺。”
沈周低低一笑,掌心在她腰间那若隐若现的起伏上流连忘返,嗓音沙哑:“快点好起来,你便会知道——什么才叫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