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太师在主位接受着各方敬酒与谄媚,志得意满,俨然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无冕之王。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严冲早已按捺不住,在几位公子哥的怂恿下,带着“多宝”来到了宴厅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五彩的羽毛在璀璨日光下流光溢彩,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父亲,诸位大人。”严冲意气风发地朝着主位和四周拱了拱手,“今日家父寿辰,承蒙各位赏光。小子豢养的这只‘翠羽灵鹦’颇通人性,愿让它献丑一二,博父亲和诸位一笑。”
严太师捋着胡须,含笑点头,显然对儿子的“孝心”颇为满意。
薛盛也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多宝,来!”严冲摆摆手,那鹦鹉“多宝”扑棱着翅膀,稳稳落在严冲特意伸出的手架上,姿态优雅,神气十足。
“给严太师贺寿。”严冲引导它。
“严太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多宝”果然伶俐,声音洪亮清晰,惹得满堂喝彩。
“好鸟儿。”严太师开怀大笑。
“再来一个。”有人起哄。
严冲更得意了,又让鹦鹉学了几个寻常的吉祥话和几声鸟鸣,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气氛被推向了更高点。
就在这时,薛召容端起手边那只早已准备好的、杯沿绘有独特缠枝莲纹的青玉茶杯,仿佛只是随意地抿了一口,放下时,指尖极其轻微却又精准地在那特定的缠枝莲纹上轻轻一叩。
“叮……”
一声清脆传出,虽然极轻,几乎被淹没在喧闹中的微响。然而,这声音对于反复训练过的“多宝”来说,却如同一个无法抗拒的命令开关。
只见那原本正昂首挺胸接受众人赞美的鹦鹉,动作猛地一僵。它那双乌溜溜的、充满灵性的眼睛瞬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变得空洞而直愣。
紧接着,在满堂宾客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它猛地挺直了脖颈,张开赤玉般的喙,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尖利到刺破耳膜的腔调,清晰无比地喊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王朝震动的密语:“陛下昏庸,当取而代之。”
顿时,周围一片死寂。
还未等大伙缓过神,只听那鹦鹉又叫道:“黄金万两,已埋树下。盐税千万,尽入私囊。密信已收,三日后献城。”
又是一瞬死寂。
前一秒还充斥着欢声笑语、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之声的奢华宴场,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固。
无数张或微醺、或谄媚、或矜持的笑脸在同一时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惨白与难以置信的惊骇。酒杯悬在半空,筷子跌落桌面,丝帕无声滑落。
主位之上,严太师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便已彻底冻结、碎裂。
他手中的那只价值连城的白玉杯,“啪嚓”一声脆响,重重摔落在地,琼浆玉液溅湿了他华贵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仍在手架上、仿佛不知道自己闯下何等弥天大祸的鹦鹉,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浑浊的瞳孔里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即被滔天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吞噬。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父亲,不是……它……它怎么会……”严冲整个人如同被天雷劈中,双腿一软,一把掐住了那鹦鹉的脖子,抬手就想将其摔死在地。
眼疾手快的薛召容甩出一颗石子击中他的手腕,他手上一失力,松开了鹦鹉。鹦鹉扑腾了几下飞到薛盛面前,继续叫着:“那天晚上,书房密议,戌时三刻,炮响为号,直取宫门。”
薛盛伸手接住鹦鹉,皱紧了眉头。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巨大哗然。恐惧、震惊、难以置信、幸灾乐祸、恍然大悟……种种情绪在瞬间炸开。
所有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齐刷刷地、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射向了主位上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薛盛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帝胄天生的威严与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目光锐利地锁住面如金纸、抖如筛糠的严太师,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压下了全场的骚动:“严太师……戌时三刻,炮响为号,直取宫门。你好大的胆子,竟如此大逆不道,是不是要给本皇子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