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看了看二人又道:“大夫说了这病多为心病,若是能化开心结,可能会好一些。”
沈支言明白舅母的意思,但她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牵扯。
舅母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屋里只余沈支言与何苏玄。
良久,沈支言起身,对何苏玄道:“表哥若无他事,便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何苏玄见她欲逐客,终是开了口,只是话未说完,便已咳嗽连连。他喘息稍定,方道:“我……我有要事与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救公主之事,实则微不足道,然皇上却借此封我爵位,意在将我何家与皇家捆绑在一起。自姨母李贵妃与严河私通之事败露,皇上便将她囚于后宫,又多次召我父亲入宫密谈。”
“往昔此类大事,涉事一族必遭重创,然此次皇上却未动姨母,反而提拔其兄长为宣武将军,又赐我爵位,意在让我等忠心耿耿,为他所用。”
他顿了顿,又道:“薛召容在朝堂之上日益显赫,揭露李贵妃之事亦是他所为。皇上恐他联合其父,借此事大做文章,削弱他身边多方势力。所以皇上赐我爵位,又赐府邸于邻,就是在膈应他,也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如今朝中纷乱,二皇子亦在其中。二皇子曾寻我联手,言李贵妃倒台,何家无依,薛亲王必会第一个对付我们。他让我拒绝公主,离间你与薛召容,然后抓住薛召容的弱点,便能除掉薛亲王的羽翼,待太子与亲王府倒台,他便有机会问鼎太子之位。”
“然我并未应允。我已力不从心,即便痛恨你与薛召容,亦不愿再费此精力,行此不利之事。我承认,曾被姨母蛊惑。她许我,若寻回玉佩,便助我高中探花,赐我官职,又撮合我与公主。我彼时鬼迷心窍,欲一步登天,所以去寻你,欲索回玉佩,又泄露了关于玉佩与兵器库之事。”
“当时我所言皆真,只是方式欠妥,让你误会生气。又因薛召容以特殊手段将婚事夺了去,我更心生怒意,所以那日与你争执起来,结果反被薛召容打了一顿。”
言及此,他冷笑一声:“这也是我自作自受。天不佑我,马车坠河,我险些丧命,又染重病,至今未愈。我这一生,功名无望,爱情亦失,落得如此下场,也活该……”
他说着,连连咳嗽,沈支言望着这可怜之人,也只能心生怜悯。
他喘息稍定,又问:“你与薛召容婚后生活如何?我曾想,你们成婚后会是何等模样?他是否真心爱你?你是否幸福?”
沈支言回道:“我如今过得很幸福,我们二人相爱甚深。或许表哥曾心动于我,然你不懂真正爱情之为何。”
她顿了顿,又道:“我为表哥生病之事感到痛心与惋惜,亦愿表哥早日康复。然我更愿表哥能认清自己的立场与身份,做一个心存善念之人,而非为一己私利伤害他人之人。”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年少时我觉得表哥是个极好的人,温柔、包容、大度,几乎将所有疼爱都给了我。然长大后,你懂得了权势、利益与权谋,性子变得傲慢,看我的眼神与对待我的态度都变了。”
“再后来,你甚至不顾及我的感受,去破坏我与薛召容的感情。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既然表哥如今已经顿悟,我愿你能顿悟得更彻底一些,留些善念于世间,留些美好印象于人心。如此,即便离去,别人想到的也都是你的好,而非是个自私自利、葬送了自己与他人一生幸福的坏人。”
“人长大后都会各奔东西,在爱情、亲情或友情上都会有分歧,然我们的初心不能变。我很庆幸你尚未坏到彻底的地步,也很欣慰你今日能告诉我这些。以后便好好生活吧,也别再来找我了,如此会影响我与夫君的感情。”
她头一次与他说了这么多,两人面对面坐着,心境与立场却截然不同。
何苏玄低着头听完这些话,眼睛却红了,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已哽咽:“对不起妹妹,可能有些话我现在说也是自不量力了。”
他停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我所知的关于皇上、薛亲王以及二皇子他们之间的纠葛。这些内容大多是从姨母李贵妃那里得来的,还有一些是我调查了许久才调查出来的。我本来是想拿着这些当做筹码为自己谋一个前程,可是如今怕是不行了。我把这些都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沈支言接过信,望着他泪光闪闪的样子,满眼里都是真诚,不像是在撒谎。
或许人到了生命垂危之际会激发一些善念吧?或许他还留着那份纯真的感情,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吧?
“多谢表哥能给我这些。我也希望你能想开一些,日后过得更好一些。更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
何苏玄点着头,眼中雾蒙蒙的,他转过身去:“我走了,不打扰妹妹了。”
他说完就向门外走去,她没有挽留,也没有相送,就这样看着他垂着头出了府。
何苏玄走了之后,沈支言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望着信上的内容,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
薛召容离京后一路疾行至阜城。此地与京师毗邻,他早已暗中安插了人手。为搅乱朝局,他先命人在阜城制造暴乱,以牵制天子心神。诸事安排妥当,他便下令两日内起事。
他离了阜城,转道运河。这条水道可通往西域方向,正是运送兵器的绝佳路径。先前江义沅在西域,带领舅舅的人夺了那处兵器库,又整理出一大批兵器运往这里为他所用。
岂料,货船方至此地,便遭一伙黑衣人劫持。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直取人性命,其目的便是这批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