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靴底碾过营地松软的草皮时,篝火的暖意才真正裹住他。怀里的小七还在昏睡,发顶那串辣椒挂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沾着辣油的指尖蹭在他衣襟上,留下几点暗红的印记——像极了白棺尸变那晚,他用紫外线灯照穿尸毒菌时,那些在光线下蜷缩的血珠。"林阎。"冷冽的声音从篝火另一侧劈开夜色。白无瑕立在阴影与火光的交界处,锁魂链缠绕在她腕间,链头的青铜骷髅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幽冥殿主的标记。她的白衣没有沾半分尘灰,发间银簪却歪了半寸——这是林阎熟悉的破绽,每次她心绪翻涌时,银簪总会不听话。"交出火种。"她向前一步,锁魂链突然绷直,青铜骷髅张开嘴,露出淬了幽冥寒铁的利齿,"你已成容器,若不剥离它,迟早被命运吞噬。"林阎脚步微顿。他能感觉到心口的火种在发烫,不是灼烧,而是某种活物般的悸动,像小七第一次塞给他辣鸭脖时,那只被幽泉孢子改造过的手,掌心也是这样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孩,又抬头望向白无瑕:"你还是老样子,只信控制。""控制总比被控制好。"白无瑕的锁魂链骤然加速,青铜骷髅擦着林阎肩头掠过,在他心口三寸处悬停。链身泛起黑雾,那是幽冥殿特有的"锁命咒",专克活人魂魄。林阎闻到了熟悉的冷梅香——白无瑕总在链头抹这种香膏,说是能镇住锁魂链里的怨鬼。"它在跳动。"细微的呢喃从林阎怀里传来。小七不知何时醒了,她的瞳孔缩成针尖,指甲深深掐进林阎手腕,"它在找出口,像困在玻璃罐里的萤火虫,撞得头破血流"她突然尖叫,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铁片,"它要出来!它要出来!"陆九娘的短刃"噌"地出鞘。走山客的法器裹着红绳,刀身刻满镇山符,此刻正指着白无瑕:"谁敢动他,先问过我这把破山。"她的发梢沾着白天翻山时的草屑,说话时鼻翼翕动,像头护崽的母豹——林阎记得今早她翻老狗刨坟的土堆时,也是这副眼神。白无瑕的锁魂链震颤起来。黑雾中渗出点点金芒,那是火种在抵抗。林阎感觉体内有团火在往上涌,是变量余火,上次在天机阁密室对抗饕餮羊灵时,这火曾烧穿了幽泉孢子的侵蚀。两种力量在他血管里交织,皮肤下的金纹如活过来的蛇,沿着脖颈爬上耳后。"她是对的。"墨千机的声音从左侧林子里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捏着半块破碎的罗盘,指针还在疯狂旋转。这个因果律研究者的唇角沾着血,显然刚才十二灯盏炸裂时受了伤:"火种承载着万年前的因果律,你若不掌控它,它会先吞噬你的神智,再撕裂你的魂魄。"林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老瞎子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话:"命运像条河,有人想当堤坝,有人想当船。你啊,像块石头。"此刻石头底下的暗流正翻涌,他甚至能听见因果律的低语,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又听不清内容。"容器,不该是命运的奴隶。"枯枝点地的声音从更深处的山林传来。老瞎子拄着那根带青苔的拐杖,一步步走出阴影。他的盲眼蒙着灰布,却像能看见林阎胸口的金纹:"当年山海战役,神魔争的不是因果律,是容纳因果的资格。他们争着当容器,最后全被因果撑爆了。"林阎感觉有冰凉的触感落在心口。老瞎子的枯枝尖点在他锁骨下方,青苔簌簌掉在他衣襟上:"现在轮到你了。要么掌控它,让因果为你所用;要么"枯枝划过他喉结,"被它烧尽,连渣都不剩。"小七突然抓住林阎的手。她的指甲还在渗血,却把掌心的辣椒末按在他手心里:"辣辣死它。"女孩的眼睛亮得反常,像幽泉孢子在她眼底发光,"上次用辣椒素,饕餮羊灵就怕。"陆九娘的短刃往前又送了半寸:"老瞎子说的对,你不是那些神魔。你是林阎,是能把紫外线灯改成驱鬼灯的林阎,是能用符纸打印机印出九霄雷符的林阎。"她的刀尖微微发颤,"你要是被吞了,谁来帮我找走山客失传的镇龙脉?"白无瑕的锁魂链突然松了。黑雾退进青铜骷髅的眼窝,她望着林阎,银簪终于彻底歪到耳后:"我见过太多被因果吞噬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总说我只信控制,可你不知道,当年我师父就是这样"林阎闭上眼。生死簿残页从他掌心浮起,金光照亮所有人的脸。他想起第一次用残页超度白棺里的尸煞时,功德点在残页上凝成星子;想起老狗刨坟那晚,小七塞给他辣鸭脖时说"吃辣能壮胆";想起白无瑕第一次用锁魂链救他时,链头的冷梅香混着血味,!火种在他心口翻涌。这次他没有抵抗,而是顺着功德之力的牵引,像引导符纸里的灵气那样,把因果律往丹田引。金纹流动的速度慢了,温度从灼人变得温和,最后像团被揉软的光,稳稳沉在气海。"我不是容器。"林阎睁开眼,眼底有金芒闪过,又很快隐去,"我是命运的见证者。"白无瑕的锁魂链"当啷"落地。她盯着林阎心口——那里的金纹正缓缓隐没,只留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墨千机的罗盘突然停止旋转,指针指向北方,他低头看了眼,脸色骤变。老瞎子的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圈。青苔混着泥土,圈里浮现出模糊的山水纹路:"因果律稳了,但钥匙还在。"他转身往山林里走,声音越来越远,"真正的钥匙,在当年山海战役的战场。"小七打了个哈欠,又昏过去。她的辣椒挂坠晃了晃,掉在林阎脚边。陆九娘收起短刃,蹲下身捡那挂坠,指尖在红绳上摸了摸:"这串辣椒是我去年在西南山村里买的,说是能镇邪。"她把挂坠塞回小七发间,抬头时笑了,"看来真有用。"林阎摸了摸心口。那里还留着火种的温度,像块被捂热的玉。他望向北方——墨千机的罗盘指针正指向那里。山风卷着槐花香吹过营地,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像某种暗号。"接下来"他低声道,声音被风吹散,"我该去找那个真正的钥匙了。":()阴司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