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檐角铜铃的轻响钻进耳际时,林阎正扶着小七的胳膊。她的后颈还残留着刚才那阵滚烫的温度,可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他忽然顿住——不是余温,是某种更幽微的震颤,像极了变量因子活跃时的频率。"小七?"他低头,看见少女仰起的脸,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汗,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狡黠。可当他的手指轻轻按在她后颈那片曾浮现银蓝纹路的位置时,她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电流击中。"疼?"林阎立刻松手,却见小七摇了摇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按回去:"不是疼像有只小蚂蚁在骨头缝里爬。"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笑,"你说过变量因子被赶走了,怎么还""没被赶走。"墨千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林阎抬头,看见那名因果律研究者不知何时已从阴影里走出来,手中的青铜镜正泛着幽光。镜面中央漂浮着个豆大的光点,随着他的手势缓缓旋转,"变量种子扎根了。"陆九娘的剑穗"唰"地扬起。她本靠在院墙上,此刻已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腰间的铜铃撞出急促的响:"你之前说封印彻底了!"剑尖几乎要戳到墨千机的衣襟,"小七差点被那东西烧成灰烬,现在你说种子还在?""我没说过彻底。"墨千机退后半步,目光却始终锁在因果镜上,"变量体系不是被封印,是被转移。"他忽然抬眼看向林阎,"你怀里的钥匙,刚才和裂缝里的存在共鸣时,有没有觉得那不是对抗,是呼应?"林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钥匙上的刻痕。那道"未完成"的符号还带着余温,像块烧红的炭贴在掌心。他想起小七昏迷前说的"命运之主只有一个,但钥匙可以开很多门",想起裂缝里那道和自己同模同样的手掌——原来从不是他在寻找钥匙,是钥匙在等他。"让我看看。"他伸手去碰因果镜,镜面却突然泛起涟漪。光点"咻"地钻进小七体内,她的身体猛地一震,额角瞬间沁出冷汗。林阎慌忙扶住她,却见她咬着嘴唇摇头:"不疼就是有点胀。"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它在动,像在找什么。"陆九娘的剑"当啷"落地。她蹲下来攥住小七的手,指腹蹭过少女手背上凸起的血管:"你这小没良心的,上次说疼都咬着牙不说,现在倒学会报喜不报忧了?"声音发颤,尾音却带着点哭腔。小七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节发白:"九娘姐,它不是坏的。"她盯着林阎掌心的钥匙,"刚才在梦里,那些刻着他名字的门有一扇开了条缝。"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里面很黑,但有光。是从这把钥匙里漏出来的光。"林阎的呼吸突然一滞。他想起白棺尸变那晚,钥匙第一次发烫时,小七蹲在停尸房门口啃卤蛋,说"这味道比尸毒菌好闻多了";想起老狗刨坟时,她举着桃木钉冲在最前面,结果被尸气反噬时还笑他"林阎你紧张的样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此刻她眼里的光,和那时在坟场月光下的光,竟是一样的。"变量种子在引导我们。"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钥匙在掌心震动得更厉害,像是回应他的话,"之前墨千机说变量体系是潮汐,退潮时越平静,涨潮越汹涌——但如果我们跟着种子走,说不定能在涨潮前找到源头。"墨千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抓住林阎的手腕,因果镜几乎贴到钥匙上:"你怎么知道?""小七说的。"林阎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她的睫毛还沾着汗,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她说种子在找出口。而我的钥匙"他转动钥匙,月光下,那道"未完成"的符号突然泛起银芒,"它在告诉我,出口在变量体系的核心。"陆九娘猛地站起来,踢到了脚边的剑。她抹了把脸,重新将剑插回腰间:"要冒险是吧?"她扯了扯嘴角,"我跟着。要是小七少根汗毛,我扒了你们俩的皮。""我也去。"青冥子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老道士不知何时换了身干净道袍,手里的法铃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当年在终南山看星象,就说今年有变数。现在变数在这儿,老道不凑个热闹,怕要被山鬼笑没胆子。"林阎的喉咙突然发紧。他看向小七,她正盯着自己掌心的钥匙,银芒在她眼底流转,像落了片银河。"愿意跟我走这趟吗?"他轻声问,"可能比白棺那回危险十倍。""比被尸毒菌追着跑还危险?"小七歪头,突然笑出声,"那回你举着紫外线灯挡在我前面,像只开屏的孔雀。"她伸手碰了碰钥匙,银芒"唰"地窜进她指尖,"现在有钥匙,有你,有九娘姐和青冥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它说,这是我们的路。"夜风突然转了方向。林阎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钥匙爬进识海,像一根细针挑开了层薄纱。他看见无数光点在眼前飞窜,最终汇集成条模糊的路径,终点处是片被浓雾笼罩的荒原——那里有什么在等他们,有什么在沉睡,有什么在苏醒。"走。"他握紧小七的手,钥匙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两人相扣的指缝,"现在就走。"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时,有人看见天机阁的飞舟划破晨雾,载着四个身影向北方而去。而在那飞舟上,小七后颈的皮肤下,一道极浅的银蓝纹路正随着呼吸起伏,像株刚破土的幼芽,正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缓缓舒展。:()阴司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