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容咬牙道:“我几年前就坐船从越州到了京城。”
“你那时身边有仆婢,有家丁,有船夫。”皇帝冷冷提醒。
她无言以对,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有本事回到京城吗?
真可笑。
皇帝定定地看着她,要她一个答话。
她晒得脸蛋酡红,一张水津津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许久,漪容压不住心中疑惑,问:“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暗门实则并不是一个秘密吗?
皇帝讥讽一笑:“你有日问朕有何烦心事,朕知道行宫竟然有此隐患多年,岂能不忧?”
他看着漪容沮丧失落交织的脸,冷冷补充一句:“若不是你前夫不慎,此门也不会被朕查到。”
漪容胡乱地点点头,道:“陛下既然觉得我又无知又蠢,何必要带人把我抓回来?”
“你蠢?”皇帝怒极反笑,“你骗了朕,蠢在何处?”
漪容一怔,随即想到了皇帝在说什么。
她呵呵笑了两声:“这不就是陛下您想要的吗?我自荐枕。席时您不高兴吗,怎么反而成了我骗您?”
皇帝压着火气,道:“你说朕对你很好,那你有何不知足定要从行宫逃走?”
整整两日,顶着午后的烈阳穿过大半个行宫,去她和崔澄都知道的暗门。
见她不答话,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撞入他的眼眸中,粗粝指腹在漪容柔嫩肌肤上划过。
“说话。”
漪容不由浑身一颤,被迫直视皇帝漆黑眼眸,不由苦笑。
她漠然道:“陛下要我说什么呢?说我这些时日活得有多痛苦,有多少次认真掂量过自裁,自毁容貌?然后呢,说了之后祈求您的垂爱,再赏赐我过尽情享用华服珠宝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
“这就是您对我的好,我并不稀罕。”她淡淡道。
“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漪容颤声道,“你让我高高兴兴走出去,在你的预料中走出去,再被你捉回来”
你不过是将我当成鼓掌间的玩物,她心里飞快闪过一道细小的声音。
皇帝冷道:“朕告诉你了,难道你就不走从此心甘情愿留下来?”
漪容一怔,没有回答。
“说话。”
等了几瞬,她仍是不语,皇帝再也无法保持耐心。
她突然笑了,若春风拂过树树繁花。
“你看,你要我闭嘴我就只能闭嘴,要我说话我就必须张嘴回答你。你却还问我为什么想走?”
皇帝皱眉,捏着她下颌的手用些力道,逼问:“谁教你说这种话的?谁教你眼里无父无君大逆不道?”
“我从小便喜欢和父母亲顶嘴,出嫁后从不服侍夫君穿衣沐足,也不愿睡在外侧。陛下要我高高兴兴讨好你,是找错人了。但陛下说我无父无君大逆不道,未免冤枉我了。”
她目光直直看着皇帝,道:“若你是寻常人,我一定想办法狠狠殴你,甚至”
漪容没有再说下去,那就是真大逆不道了,她胆子没有大到这地步。
皇帝目光冰冷,他当然听得懂,想再说什么,觉得无甚意思。
她挣脱开皇帝的手,解下荷包,拿出她藏着的几枚珍贵的火珠,瑟瑟,玛瑙等等宝石。
“这是陛下之前给我的赏赐,我还给您。”
皇帝的脸颊古怪抽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往常冷峻的模样。
他捡起一块玛瑙,放在手指间把玩片刻。
“很好,你不稀罕,朕就收回了。”
她笑道:“多谢陛下愿意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