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着武庚服药睡下后,妲己将手洗净,又换了衣裳,在院中逛了逛。
院内与她上次来时又不同了,因为春来翠色渐深,原来的红陶换了白陶,又摆了新的赏玩山石,以应春景;另有两只鹤鸟优姿款步,在庭院内踱着——
原来贵族的庭院之景,总要随季节之色变换,常看常新才好。
她欣赏一阵,妙目四下一扫,向着凶徒关押处走去。
凶徒皆关押在空置马厩里,重兵把守。
此时淡淡马粪味中,昏的多,醒的少。她走上前时,清醒的二人一看到,一个目露凶光,一个咬牙切齿,仿佛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怪哉……”她眼珠转转,笑问道:“汝等认得我?看模样,好似极恨我。”
“妖女!”其中一人含恨利斥,喷出血沫,“天地有眼,必不会叫你猖獗太久!”
“咄!还敢胡言!”一旁的守卫见他对妲己不敬,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打他!
“诶~”妲己悠然抬手止住,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何会有此念?大邑之内,人人可皆说我是女仙。”
说话间眼波流转,故意将他逗弄。
这人经不住她这般盈盈注视,面目涨红,忍耐得青筋毕露,更要憎恶她,“那是诸人被你嫽貌蒙蔽!真仙早说过,妖物便是会如此幻化,迷惑人心!可这世上真仙唯有一人!我迟早要杀你以证真心!”
她笑问:“谁是真仙?”
“……”这人忽地闭口。
“哦~”妲己已然了悟,“无怪你们容色坚毅,酷刑之下也不说一字,原来是申豹的信从。”
信仰之力,总可令人无惧生死,也是可怕。
一下子,这人周身气势仿佛顿时尽泄,瞪眼慌了:“不!不是……”
“是申豹派你来杀我?”
“妖女,你莫要乱攀咬,此事与真仙无关!”
“啧……何必嚎叫。是不是无关,我们今日就会见分晓。”她站直身子,笑容更甚春花,字句清晰道,“你们杀我无妨,却不该杀我的奴仆。奴仆比你们更命苦,才得了几日好过?此事若真是你口中真仙所为,”她轻声道,“我要你看着他死!”
“啊啊啊——!妖女!你休要妄言!我、我纵使死了,也绝不会放过你!你冒充仙人,你祸乱大邑,蒙蔽天子!”
妲己正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衡牙找寻过来,眼见闹得不成样子,蹙眉对守卫道:“还不将他嘴堵住,别冒犯了大祭司。”
守卫这才一拥而上,胡乱抓着土石马粪塞进他口中……
衡牙上前来,恭敬道:“大祭司,王子已醒来,正在寻你。”
妲己已套得了一点头绪,再留无趣,也就随他向院中走。
至侧门时,身后的衡牙忽地低声道:“大祭司,我实则有一言欲告知……”
妲己站住,定了一息,这才侧身看向他,容光流盼,“叫我猜猜,是要我狠心拒绝了王子,莫要夜间留下照看,对否?”
衡牙惊讶,反面容窘红,张口结舌起来。
她笑问:“是怕他,还是怕我?”
他垂下眼,“都……都怕……”
她更掩口笑了,怡然道:“好,我同他说。”
屋内,武庚靠坐在牀,衣衫不整,肌肉掩映,正是凌乱的野性之美,偏他嫽面略显苍白,发丝落下,还可怜巴巴盯来,便好似猛兽负伤,只惹人不忍。
妲己欣赏着,上前坐在牀畔,指尖在他臂膀轻轻略过,问道:“可还疼?”
他只盯着她,摇头。
但她仍俯身,轻轻在手臂吹了两下,眼看着他的胸膛起伏又明显……
她不禁莞尔。
“伤口是有些红肿,好在并不厉害……”说罢,她望着他释然又怜惜,“如此,我便放心了,你且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武庚诧异,攥住她手腕,“你要去何处?”
她理所当然地答:“你伤势无忧,我自然也要归府邸。”
武庚一急,直身坐起:“我……我实则仍觉不好,身上发热、心头发慌……且我这里巫医不及你,你……”他吞咽一下,声音更柔,“……留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