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眯着眼睛,似乎在细细品味。半晌,他才吐出三个字。“还行吧。”周逸尘笑了。他知道,从师父嘴里说出“还行吧”,那基本就是最高评价了。江小满可不管那个,她自己先尝了一口,满意地眯起了眼睛,然后热情地招呼道:“陈大爷,您多吃点!锅里还有呢!”“叫师父。”陈振林忽然开口,语气平淡。江小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也小了点。“师……师父。”“诶。”陈振林应了一声,居然破天荒地给江小满夹了一筷子肉,“女娃家家,太瘦了,多吃点。”这一下,别说江小满,连周逸尘都惊了。他可从没见过师父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江小满心里美滋滋的,脆生生地应道:“谢谢师父!”一顿饭,因为江小满的存在,气氛不再像拜师时那么严肃。这个爽朗的姑娘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这个清冷的小院,让一切都变得热气腾腾,充满了人情味。饭后,江小满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周逸尘要去帮忙,被她一眼瞪了回去。“你陪师父说话去!这点活我一个人就行!”周逸尘只好作罢,陪着陈振林在院子里溜达消食。“你这个对象,找的不错。”陈振林负手而立,看着灶房里忙碌的身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性子爽利,不扭捏,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好姑娘。”“师父您过奖了。”周逸尘心里高兴,嘴上却很谦虚。陈振林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这门功夫,练的是刚猛的路子,但也讲究一个内外兼修。”“你的医术,是救人活命的本事,这是‘仁’。”“我的拳法,是护己周全的手段,这是‘勇’。”“仁勇兼备,方为大丈夫。”“徒儿记下了。”周逸尘肃然起敬,认真地应道。两人又聊了些拳法上的细节,等江小满从灶房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师父,那我们先回去了,队里还有事。”周逸尘提出告辞。“嗯。”陈振林点了点头,把他们送到门口。“以后常来。”临走时,老头子又补了一句。“让那女娃常来做饭。”江小满听了,捂着嘴偷笑,冲着陈振林挥了挥手:“师父再见!我下回还给您炖肉吃!”骑上自行车,驶出僻静的小巷,江小满的心情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她从后面搂住周逸尘的腰,脑袋亲昵地靠在他的背上。“逸尘,你师父人真好。”“刚才还板着脸,现在就喜欢上你做的饭了?”周逸尘笑着打趣。“那当然!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你师父也不例外!”江小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周逸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暖烘烘的。车轮滚滚,轧过公社的石板路,重新回到了乡间的土路上。周逸尘的思绪,也从拜师的喜悦中,慢慢回到了现实。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高建军说要召集队里的几个队长开会,专门商量在各队推广压水井的事。这会儿,会估计早就开完了。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弄得怎么样了。自行车平稳地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车轮卷起淡淡的尘土。江小满的下巴轻轻搁在周逸尘的肩窝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渐渐平复下来,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儿琢磨的味道。“逸尘。”“嗯?”周逸尘应了一声,从压水井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家里……好像就他一个人啊?”周逸尘心里微微一动。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何止是注意到了。那个院子,干净得有些过分了,是一种属于单身男人长年累月形成的秩序感,井井有条,却也冷冷清清。没有女人家会摆弄的花花草草,没有屋檐下晾晒的五颜六色的衣裳,更没有小孩子玩闹过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带烟火气的简练。江小满继续在他背后小声嘀咕着:“我刚才在灶房。盐罐子里的盐都快见底了,米缸里的米也不多。”“整个屋子,除了咱们带过去的东西,就没点零嘴点心什么的。”“感觉……感觉师父过得好清苦啊。”周逸尘沉默了片刻,放慢了骑车的速度。“是啊。”他轻声回应。“我也觉得,师父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住了很久了。”江小满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那师娘呢?师父这么大年纪了,儿女也不在身边吗?”这个问题,像一根小小的针,轻轻扎在了周逸尘的心上。这也是他一直在想,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以陈振林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说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堂屋里,墙上光秃秃的,连一张最常见的全家福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背后藏着一段不愿意被提起的伤心事。或许,师娘已经不在人世了。至于儿女……是牺牲在了战场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周逸尘不敢往下深想。他怕触碰到那位刚刚对他敞开心扉的老人,心底的伤疤。“小满,这种事,咱们别瞎猜,也别去问。”“啊?为什么?”江小满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每个人心里,都可能有些不愿被人碰的旧伤口。”周逸尘目视着前方蜿蜒的土路,缓缓说道,“师父不说,就代表他不想说。”“我们要是冒冒失失地去问,万一勾起了他的伤心事,那不是好心办坏事了嘛。”江小满怔住了。她光想着师父孤单,却没想过这更深的一层。是啊,逸尘说得对。如果师娘和孩子真的……那自己这么一问,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她顿时有点后怕,心里也涌上一股对老人的心疼。“我知道了。”江小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愧疚,“是我没想周全。”“没事。”周逸尘能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你也是心疼师父,我知道。”“以后,咱们就把他当自家长辈一样孝顺。他老人家一个人不容易,我们多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比什么都强。”“嗯!”江小满重重地点了点头,鼻子里发出浓浓的鼻音。她把周逸尘的腰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那以后,我一有空就去给师父做饭!把他养得胖胖的!”周逸尘听着她这充满干劲儿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啊,到时候我给你烧火。”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在土路上拉得长长的。江小满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靠着他。心里那点关于师父身世的好奇已经没有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对那个嘴硬心软的老头儿,好一点,再好一点。:()知青下乡:从当赤脚医生治疗中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