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女儿死后,政府颁给我的‘英雄家属荣誉章’。”他声音沙哑,“可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个喜欢画画的小女孩。那天家里停电,她点蜡烛看书……火苗窜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开会。”
他停顿了很久。
“这些年,我拼命工作,追查所谓的‘超自然威胁’,其实是在惩罚自己。我以为只要抓够坏人,就能赎罪。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该听的,一直都在我心里。”
我看着他,轻声问:“那你现在想说什么?”
他闭上眼,泪水滑落:
“安娜,爸爸爱你。爸爸每天都后悔那天没早点回家。”
风穿过窗户,吹动窗帘,仿佛有谁轻轻应了一声。
几天后,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全球情感共振现象”。多个国家提议设立国际监管机构,限制Echo技术传播。提案投票前夕,一封匿名信件被投递给所有成员国代表,附件是一段音频。
内容是过去一个月内,世界各地普通人通过Echo亭说出的最动人的话语精选集。结尾附有一句话:
>“你们可以立法禁止爱发声,但永远无法让心停止跳动。”
提案最终以一票之差被否决。
如今,距离第一次启动Philco收音机已过去整整两年。
我在韦拉克鲁斯海边建了一所学校,不教数学也不教历史,只教一件事:如何好好说再见。
学生们练习给逝去的宠物写信,帮邻居老人录下他们想对亡夫说的话,甚至组织“集体告别仪式”,让整条街的人一起呼唤同一个名字。
有人说这是新时代的宗教。
我不在乎。
因为我终于懂了卡米拉为何能在井底微笑。
死亡确实带走了身体,但它夺不走关系。只要还有人愿意提起你的名字,愿意为你停下脚步说一句“我想你了”,你就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种更柔软、更坚韧的形式之中。
昨晚,我又去了公共Echo亭。
推开门,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正踮着脚调整耳机。
“你在跟谁说话呀?”我蹲下来问。
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奶奶。她说今年芒果特别甜,让我多吃点。”
我笑了笑:“那你告诉她,我也尝过了,确实很甜。”
她点点头,忽然认真地看着我:“叔叔,你会害怕死吗?”
我想了很久,然后摇头:
“不会。因为我知道,总会有人记得我,总会有人愿意按下那个按钮,对我说:‘嘿,你还好吗?’”
雨又下了起来,轻轻敲打着屋顶。
我走出亭子,抬头望天。
乌云裂开一道缝,漏下一束月光。
而在那光芒尽头,我仿佛又听见了钢琴声。
依旧是《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但这一次,完整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