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房间里似乎骤然冷了下来。只是林川非但没有惊讶,反而终于松了一口气。果然,苏妲姬是个通透的姑娘,看透了他想做的不是普通生意。其实他要的,是搭一张能网罗消息的网。这个念头,早在第一次去青楼时便生了根。乱世之中,风云难测,谁能攥紧情报,谁就能多几分胜算。如今铁林谷的商线虽能传递消息,可若要摸到更核心的脉络,还得往更深的地方去。他想到的,是一个特殊的会所。说起来有些像高级青楼,却又全然不同。这里只接待达官贵人的家眷,夫人小姐们聚在此处,谈的是胭脂水粉,论的是珠宝首饰,可枕边话里藏的,往往是朝堂上的风向、府邸里的秘辛……这些才是最有价值的情报。而这样的会所,要吸引那些家眷,也不难。会所里摆的,都将是女人们偏爱的物事:香水、香皂、雪花膏,还有香炉、珠宝,各种奢侈品……足以勾得她们常来常往。这些物事,有的已经交给王贵生去琢磨了,有些只需要花点时间就能搞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能操持这间会所。得懂人心,镇得住场面,还得让那些贵妇人愿意交心。最好是个女人,一个在风月场里浸透过,却又守得住风骨的女人。他第一眼看到苏妲姬,便动了这个心思。上次铁林酒楼不过匆匆一面,了解不多,但能看出这女子的特别之处。而太州文人对她的评价,让他得以了解更多……卖艺不卖身,可见其有底线,更有手腕,能在风月场里守住本心;五岁入教坊司,可知她早早就懂了生存的艰难,更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从京城十大名妓到边境太州,或是得罪了权贵被迫远走,或是主动寻条生路……无论哪种,这个女人都不一般。只是这些判断,终究是他的猜测。他需要试探,需要引导,看她是否真的敢接这趟浑水。如今,她提了镇北王。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她要的不过是赎身、安稳,却没料到藏着这般深的恨。又偏偏,刚刚好。志同,道合。林川望着苏妲姬微颤的唇,点点头。“好。镇北王,我帮你杀。”……苏妲姬大汗淋漓,瘫坐在暖阁之中。明明炭火烧得正旺,浑身却像浸在冰水里,抖得停不下来。方才也不知怎的,“杀了镇北王”那五个字挣脱了牙关就冲了出去。话刚出口的瞬间,她脑子里“嗡”的一声,马上就后悔了。林将军……他可是镇北王的座上宾啊。青州卫指挥使的官印是怎么来的?满太州的人都知道,是镇北王在陛下面前一力保举。他与镇北王的关系,是谁都不敢置喙的铁事实。自己方才那句话,无异于在老虎面前说要拔它的牙。她浑身都在颤抖。颤抖里有恐惧,更有对自己冲动的痛恨。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她最擅长的就是把话烂在肚子里,怎么偏在今天破了功?十年了。从辗转来到太州那天起,她就在等一个机会。等着镇北王会心血来潮,召幸她这个醉春楼的头牌花魁。只要能近身伺候一夜,哪怕同归于尽,她也要为惨死的爹娘讨回这笔血债。可十年过去,她连镇北王的影子都没摸到。他也许并不知道,当年那个被他抄家灭门的翰林院编修,还有个女儿活在这世上。都快认命了。以为这辈子只能在醉春楼的琵琶声里,把仇恨熬成灰烬。可偏偏这个时候,林川出现了。这个穿着官袍,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官气的男人……像一道劈开乌云的光,让她沉寂的心,又不合时宜地跳了起来。他说……我帮你杀。没有追问缘由,没有附带条件,没有半分讨价还价的试探。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帮你,杀。目光笃定。没有丝毫犹豫。苏妲姬猛地捂住胸口,下一秒便俯下身去,额头贴着地面。积压了十几年的泪意在此刻决堤,沉默而汹涌地大哭起来。那些藏在琵琶弦里的恨,那些浸在胭脂水粉里的苦,那些被戒尺、被冷眼、被无数个不眠之夜熬成的硬壳,在这四个字面前,碎得片甲不留。像无根的浮萍,终于遇见可以停靠的岸。心中字字泣血:“林将军,若真能大仇得报,妾身从此……便是将军的人了。”…………镇北王府。王爷捏着那张刚送来的密报,看完最后一行字,低低笑了起来。“这小子,倒是会享清福。”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刚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就急着出城跟个青楼女子鬼混,贪财又好色,倒省了本王不少功夫。”站在一旁的幕僚躬身笑道:“王爷英明。既是有这般软肋,那便不愁拿不住他了。青州卫这摊子,终究还得是王爷信得过的人来掌。”王爷将密报往案上一扔:“本王最:()封疆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