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寒意裹着河里的水汽飘上来,连河岸边的光秃秃的柳树丫子都瞅着有些骇人。
周围已经围了圈人,一边议论又忍不住将脑袋凑过去瞧。
“是个死人啊,你快瞧瞧我们认识吗。”
“你自己瞧,我不敢,我就知晓白花花一片。”
“你们这俩胆小的,我来瞧!”
卖搅搅糖的老周壮着胆子往那瞧,只一眼就想将早晨吃完的菜年糕给呕了。
陆岚一身绯色官衣,站在河岸。他没看围观的人,视线直直落向河面上。
“围起来。”
身后几个手下听了立刻提着木杖上前,将往前涌的人群拦出半丈远,原本嘈杂的河岸瞬间静了,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荆六郎。”
他侧过身,“用网子,把他捞上来。”
“是!”
卫锦云过来时,被身后的人潮推得一个踉跄,险冲到面前的木杖上。
“小心。”
李季一手护着怀里的智多星,另一手已经伸了过来,却见一道更快的身影抢在前面。
顾翔稳稳托住了卫锦云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瞬间站稳,“卫掌柜,你拉着我胳膊,这人好多。”
卫锦云点点头,视线落在刚被荆六郎和几个手下艰难捞上岸的东西。他被水浸得发胀,此刻摊在草席上,隐约能看出是人的形状。
陆岚身后的老头顺道蹲下了身。
他约莫五十多岁,他穿了件褐色短襦。他手里提着个半大的藤箱,箱口用铜锁扣着。
庄仵作蹲在草席边,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戴上手衣,解开束缚的麻绳,在尸体脸侧轻轻拂去水痕。
这尸体脸上皮肉翻卷,显然是被利器划得模糊不清。
他抬头看向陆岚,重重叹口气道,“大人,凶手也太残忍了。这脸划成这样,连个眉眼轮廓都看不清,哪还能辨出是谁家的人?”
庄仵作俯身从藤箱里面取出件细长的物什,它前头是个微微弯曲的小钩,柄上缠着防滑的麻线。
他用探钩小心地拨开尸体紧抿的嘴唇,轻轻按压舌头,盯着牙齿仔细看,“齿缝尚洁,磨痕中等,看来是个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
庄仵作的手指在尸体腹部轻轻按了按,那处的刀痕被水泡得发白,边缘皮肉有些发涨,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水草。
他直起身,眉头仍没松开,“大人您看,这肚子都泡得发胀了,少说也死了十多日。”
他又指了指尸体的手脚,“绑得结实,这会子早僵透了,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陆岚“嗯”了一声,想起前几日卷宗上的记录,眸色沉沉,“十多日巡检司前
阵子倒是接了个失踪的案子,是位妇人。”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展文星,“去把报案的那人叫来,让她立刻到这儿认尸。”
展文星应声,脚步匆匆地往人群外挤去。
河岸上的风卷着水汽,吹得人鼻尖发红。不少围观的已经缩着脖子离开了,在冬至前后瞧着这么一出,未免有些晦气。剩余的全是好奇又胆子大的。
李季怀里的智多星却不同,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脑袋探得老前,盯着庄仵作的动作不放。
“阿爹,这伯伯好厉害。”
他指了指庄仵作,夸赞开口,“都这样了还能认出他几岁。”
李季忙伸手想去捂他的眼睛,“小孩子家看这些做什么?”
“哎呀阿爹。”
智多星扭了扭身子躲开,“这么厉害的事就应该看着,我一点都不怕的。”
陆岚恰好闻声侧目,目光扫过人群时,不经意落在了卫锦云身上。
她站在顾翔身边,虽没往前凑,但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