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春天彻底覆盖北半球。
京都老屋外的樱花树开得漫天纷飞。商郁终于拆掉了最后一根输液管,可以独自行走。他的步伐仍有些虚浮,但眼神清明如初。
那天傍晚,一个小男孩敲响了门铃。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鞋,手里捧着一个木盒,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给点灯的人”。
商郁蹲下身:“你是谁家的孩子?”
男孩低头,声音怯怯的:“我叫周念。我妈说,如果你愿意打开这个盒子,就能听到我的心。”
商郁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
盒盖开启的刹那,一道淡金色光芒溢出??里面躺着一块碎裂的红晶残片,表面布满裂纹,却仍在微微搏动,如同尚未死去的心脏。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它,脑海中便炸开无数画面:
一间昏暗地下室,墙上贴满报纸剪报,全是关于“萤火计划”的报道;
一个女人抱着昏迷的小男孩,在雪夜里狂奔;
医院走廊里,医生摇头叹息:“他的共感能力天生过载,必须切断神经连接,否则活不过十岁。”
女人跪在地上,哭喊着:“不要动他!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以为……共感能治好孤独,可它让我儿子变成了别人情绪的垃圾桶……”
然后是漫长的治疗、逃亡、隐姓埋名的生活。母亲为了保护他,故意远离人群,甚至不让他上学。可孩子依旧能感知到邻居家夫妻吵架的怨恨、街头流浪汉内心的绝望、电视新闻里难民孩童的恐惧……
他开始做噩梦,整夜尖叫,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安静下来??因为他意识到,只要假装睡着,别人就不会再靠近他。
“我不是不想说话。”男孩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我只是怕一开口,就把别人的痛苦带回家里。”
商郁的心狠狠揪紧。
这块红晶残片,是他当年在南极失控时崩解的一角,后来散落各地,被不同势力拾取研究。没想到,竟被这位母亲找到,并植入儿子体内,试图以此屏蔽外界干扰??结果失败了,反而加剧了他的感知敏感度。
“她错了方法。”商郁轻声道,“但她没错心意。”
他握住男孩的手:“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话,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害怕你的感受,对吗?”
男孩点头,眼泪终于落下:“您身上的‘痛’好重……可您还是笑着的。我想……学会那样。”
商郁将红晶碎片收回盒中,却没有归还。
“我可以帮你。”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多难受,都不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你可以哭,可以骂,可以砸枕头,但别切断和世界的联系。因为你不是负担,你是天赋。”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许久,轻轻说:“我想做个……能让别人不怕疼的人。”
商郁笑了,眼角泛起细纹:“那你already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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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商郁启程前往鸣屿岛。
飞机穿越云层时,他翻阅着最新一份报告:全球已有超过两万名曾经的“伪心种”实验体主动登记加入“回声社群”,他们分布于六十多个国家,多数生活在偏远地区,但他们正通过苏晚舟建立的“自然共鸣网”互相联络。
这种连接不依赖电子设备,而是借助特定矿物、水流走向、季风频率等自然条件形成稳定共振场。就像候鸟迁徙、鲸鱼歌唱,他们的共感正在回归一种原始而纯粹的状态。
阿渊坐在旁边,低声问:“你真要去见她?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界定是人还是系统了。”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去。”商郁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我们创造了技术,也承受了代价。而她,或许找到了第三条路??既非完全依赖机器,也不彻底拒绝连接。”
抵达岛屿时已是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