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还是只字不提昨夜,“味道如何。”
程澈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一摔,撅起嘴唇,“哼!”——他决定改变策略,挂在脸上的字从“好难过”,变成“生气了”。
无端当然知道徒儿在气什么,抬手摸了摸程澈额发,轻声:“别气了,晚上。。。”
程澈以为是“陪你睡”,却是“给你米糕”。
然而现在靠吃的已经哄不好小道士了,程澈双手环胸,“哼哼,我不吃!”
无端把他的脸蛋狠狠一扯,“怎么只会哼哼了?该不会馋虫变小猪虫了吧。”
程澈一把拉开道长的手,脸上的软肉弹了两下,“哼,我在生气!”
道长看得笑开,把徒儿圈进怀里揉了一把,“放心吧,绝不是嫌弃你埋汰你。你永远是我最厉害的、唯一的小道士。”
程澈却钻了出去,咬了咬下唇,只求一个答案:“那为什么答应好了奖励,到头来又反悔?”
对于奖励这事,无端确实心中有愧,且万般无奈。如今程澈不再是过去那个稚嫩孩童,嗓音也多了几分低沉,添了几分温润。但到底,还留存着少年的青涩与未熟。
他轻轻摇头,“抱歉。唯独这件事,解释不得。”
解释不得,那就当你骗我。
程澈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他木木站起,又背过身去,抬起的手臂好像在拭泪。
“徒儿知道了。”
“往后徒儿会一个人睡的。”
他往外走去,而冰冰凉凉的声音飘了回来:
“最讨厌说话不明不白,还说话不算话的道长了。”
很快无端就意识到,这场别扭真的闹大了。
阿澈还是那样固执,“讨厌”二字说出口,便真的再不和他说一句话,连双目对视都能避则避。小道士每日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就是在无所观角落里一股劲钻研法术。
如果不是道长给他带上了传声范围正好覆盖全观的耳珰,偷听了少年无数次“师父。。。阿澈好想和你说说话”,他真以为自己被无可挽回地讨厌了。
这变扭就这样闹着,闹着。不知不觉,就闹到了一个月后的祈福斋醮。
——徒儿身上的煞气将要积蓄而出,道长不得不使些不大道义的手段。
他要让天下人来分摊程澈的煞气。
祈福斋醮当日,无所观向四海开观,天下来客皆可登观参拜。
放在平时,只有提前预定来访日的王孙贵族才有入观的机会,所以今日观里唯一的小道士特别激动,当天起了一大早,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套上了自己最中意的小道袍——与师父同款!
“我想臭道长干嘛,才不想他。。。”
程澈双手拨出衣襟里的长发,系上腰带与绳扣,再往腰后别了一支小拂尘。可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心思还是不由自主飘到某人身上:真想像道长那样往那一站,便威严自来。
“不想了不想了。”程澈连连摇头。毕竟这么重大的斋醮科仪,他不主动提,道长竟真的一个活儿都不派给他。好气。
想着想着,身旁忽然也坐下个年纪相仿的道士打扮的少年,“我喺岭南咁远赶过嚟,呢一趟算系值!”
他说什么呢。程澈好奇盯着他,而少年一瞥程澈,换作官话,“你也是和师父来观摩斋醮的道士吧?我是岭南七令观道长座下弟子,排行第十二,道号觉明。”
“我是……”程澈话没说完,这小道士便接过了话茬,“无所观可真大,和师父拜了半天,好像只逛了三成。”
“你师父呢?”
“他啊,和其他道长论道去了。我一看没我事了,赶紧出来透透气。”
少年总是会吸引少年的。说话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道士打扮的小男孩聚在树下休息。
那个来自七令观的小道士直接开始社交,“你们该不会都是和师父来的吧?”
一问,还真的都是。五湖四海的道观,哪里都有。
小男孩们聚在一起,各自都有话聊。话题也离不开那一句总起:数落自家师父。
这可真是聊到程澈心坎上了,然而他几次想开口,都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