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遥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因为你不是为了重复过去而活着。你是为创造未来。”
少年皱眉:“可我记得的一切,都比现在精彩。”
“那你告诉我,”她轻声问,“你记得爱吗?真正的、毫无保留的爱?”
少年愣住。
“在你的飞船时代,人们用数据衡量情感,用算法优化关系。你或许记得千场战役、百颗星球,但你有没有记得,被人紧紧抱住的感觉?有没有记得,有人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住你的那一刻?”
少年眼神动摇。
“我们现在学写字,不是为了考试,是为了写下自己的故事;我们背乘法表,不是为了计算利润,是为了理解世界运行的规律。你带来的记忆很珍贵,但你正在经历的每一秒,才是独一无二的。”
少年低头,许久,轻轻点头。
当晚,林知遥收到一封来自日内瓦的信。署名是苏黎,附着一张照片:一群年轻人围坐在湖边,手持烛火,面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记忆信物”??破碎的瓷片、褪色的照片、生锈的钥匙、干枯的花瓣。他们正在举行“释忆仪式”,自愿释放一部分沉重记忆,换取内心的自由。
信中写道:
>“我们终于学会区分‘我承载的’和‘我是谁’。
>不再害怕遗忘,也不再执着铭记。
>我们不是过去的奴隶,也不是未来的傀儡。
>我们是选择者。”
林知遥将信收好,走到院中。夜空清澈,银河横贯天际。她仰头望着,忽然发现一颗流星划过,轨迹恰好穿过北斗七星末端。她许了个愿,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所有还在挣扎的灵魂。
就在此时,铜铃无风自响。
她回头,见书院门口站着一个陌生小女孩,约莫五六岁,赤着脚,手里攥着一朵白花。她一步步走近,仰头看她,声音稚嫩却清晰:
“妈妈,我来找你了。”
林知遥浑身一震。这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投射??这个孩子,体内流转的脑波频率与小舟完全一致。她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你……你是谁?”
小女孩将白花递给她:“我是新的开始。姐姐们让我告诉你,门虽关,路未尽。你还得走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孩子学会说‘我是我自己’。”
林知遥接过花,紧紧搂住她。月光下,两人影子融成一体,仿佛跨越轮回的拥抱终于圆满。
翌日清晨,听风书院多了一名新生。林知遥给她取名“昭明”,意为“照亮前路”。她牵着她的手走进教室,对所有学生说:
“今天我们不谈过去,也不谈未来。我们只说现在??你们是谁?”
孩子们纷纷举手。
“我是阿岩,我喜欢星星,但我更喜欢画画。”
“我是小禾,我梦见过大洪水,但现在我想种一棵属于我的树。”
“我是昭明,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愿意试试看。”
林知遥笑了。她走到窗前,推开木框,让晨风吹进来。风掠过铜铃,叮当声响彻山谷。
七处锚点在同一刻微微发烫,随即冷却。守界网络彻底沉寂,唯有风中的歌谣仍在流传,一代又一代。
许多年后,当昭明长大成人,接任书院院长,她曾在日记中写道:
>“外婆常说,最勇敢的事不是记住一切,也不是忘掉一切,而是站在两者之间,对自己说:‘我在这里,我是我。’
>如今我才懂,那句话,就是自由的起点。”
而在遥远的南极冰盖之下,某座无人知晓的地下设施内,一台尘封已久的终端突然亮起绿光。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自动运行,生成一段加密信息,发送至未知坐标:
**“重启协议准备就绪。等待下一任守钟人。”**
风起时,花海深处,又一朵白花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