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气色是很好的,只是眼睛里带着疲惫,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淡漠与疏离,像只失去了爪牙的小猫,只剩下柔软和温顺。
但这不对,不光是那眉眼初被人强行浇灌出来的艳色不对,这样的态度也不对。他应该像最初见到的那样时刻带着刺才对。
时聿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顶,却又很快收了回去,连同冒出来的心疼一起。
“没事的,快去洗漱。”时聿摆摆手,态度带着些强硬,“我加班的时候地板都睡过,放心吧。”
苏云予只好听时聿的话,可等躺在床上,困意却是消失殆尽了。
鼻尖萦绕着的是充满着陌生的气味,很自然的皂香,是容易带给人安全感的味道,但在这时候却是失去了作用。身下的床也不柔软,甚至对于他来说有些太硬,怎么躺都觉得硌。
实在睡不着,苏云予侧过身拿起了手机,点开属于哥哥的聊天框,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删删减减好半天都发不出一句话。
最后索性直接退出,无聊到挨个点掉其他聊天框的小红点,恰巧这时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都快开学了,你还不打算回我消息吗?」
毫无疑问,这句是张恩光发来的。但苏云予依旧无视,甚至觉得有些烦心,关了手机阖上眼睛继续酝酿睡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
还是睡不着。
苏云予坐起身,呼出一口长气,就算神经再迟钝,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情况很像之前在地下室的那一晚上,他也是这样干熬着,死活睡不着。但是之后再没有那种情况了,他只以为是他那天外出在外面被吓到的原因。
苏云予无措的掐了一把自己,在疼痛中强行让焦躁的心情冷静,大脑几乎是飞速的将一切串联。
为什么睡不着,之前不是能睡着的吗……
不对,之前不是睡过去的……
不过瞬间,苏云予就打通了其中的关窍,让他窒息的感受再次将他的口鼻淹没,后背被冷汗浸到濡湿,他不受控制的发着抖,几乎连他的牙齿都在打颤,响声细微又响彻心扉。
他想起来了,这两个月根本就不是自己睡过去的,是被连澈直接做晕过去的。
原来在这等他,居然在这等他。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就笼罩了苏云予,如果是这样,他不出三天就会坚持不住主动去找他。
怪不得连澈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原来早已经在漫长的铺垫里做足了准备,只等着他再次傻乎乎的走进囚笼。
感受着心力憔悴的心情,苏云予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确实无处可去,不如就走连澈给他留下的最后一条路。
但不过转瞬他就打消了念头,毕竟自由比生命更重要,就算那个变态还留有其它手段他都不能这样轻易的妥协。
就这样清醒的度过一晚上,苏云予一大早就拉着行李箱和时聿告别准备离开去住酒店,时聿还想拦,但他的口才显然全点在了审问犯人上,实在扭不过对方,只能开车把人带到酒店门口。
“谢谢你收留我一晚上。”苏云予眼里已经有了红血丝,整个人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时聿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让他继续住在家里,但他却连正当的理由都没有,最后只能强行拿过对方的手机存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给我。”
说着,时聿还顺手拨通,看见自己的手机有来电显示才放心。
苏云予微微弯了弯眼睛,时聿可能是他遇见的唯一一个好人,“谢谢。”
看着人走进酒店,时聿回到车上却没有马上驶离,盯着那串数字看了许久,他伸出手敲下备注。
「必须接」
办理好入住将行李箱放进房间,苏云予转身下楼打车去了医院,当然特意避开了连澈在的那一家。
苏云予挂的是一个很和善的中年女医生的号,对方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带着十足的亲和力。
面对这样一位将母性力量发挥到极致的女性,苏云予的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在柔和的交谈声里,将自己所面对的所有困境倾诉而出。
一番了解下来,就算是再见多识广的医生也不免红了眼眶。
“汤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苏云予嗓音平淡的好像说出的一切苦难都和自己无关,他完全将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剥离,冷静的在一旁旁观。
“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汤医生抽出一张纸送到苏云予面前,“好多问题都是憋出来的,无论什么事都不要忍着,我相信你能给我说出来就已经是向前走了一大步。”
“心理问题不是一蹴而就,你的原生家庭,你的成长路线,你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会影响你。你得接受这些情绪的产生,以宽容的态度允许它们诞生在你心里,然后再一点点将它们消化。”
“我今天只给你开点助眠药,希望你能经常来找我聊聊天,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