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客听得如坠云雾,但仍老实点头:“行,我一早便去。”
临走前,朱砂喊住他:“半月后,你随我去子午山,我让她收你做弟子。”
“多谢师姐举荐!”
等他远走,朱砂关上店门,走进后院房中。
卢素婵枯坐半日,从最初的坐立难安,到此时的忐忑不安。
适才,她躲在帘后,将二人密谈尽收耳底。
一箱《地藏经》与七个比丘尼。
她隐约猜到朱砂想做什么,可万一东窗事发,朱砂定然性命不保:“朱姐姐,你若是帮我们杀了他,秦国公不会放过你的……”
裴子京不是普通人。
他一旦消失,秦国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找出他的骨头渣。
朱砂虽为太一道弟子,但杀人犯法。
更遑论,她们要杀的是秦国公的亲孙子。
“我明日去找裴公,他最是善解人意,会理解我们的。”
“是……吗?”
次日辰时末,朱砂口中善解人意的裴公听完她所言,乐得将手边的端砚丢给她:“太一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这玄字辈,一个个竟全是胡说八道之徒。”
价值百贯的端砚丢给自己,不要白不要。
朱砂乐呵呵接住,费力塞进腰间的槃囊中,盘算着出门便找个当铺典卖:“裴公,上回您帮我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我记着您的恩情。昨日抓到那两个凶徒后,其中一人自称是您的亲孙子。我啊,特意瞒下他,免得到了天师面前,白白连累您。”
裴子京与薛染昨夜双双出府,彻夜未归。
念及两人时常出府,故而今早下人来报,秦国公也并未当回事。
直至面前的女冠入府告诉他——
他的亲孙子与府上的护军暗地里欺辱了整整七个女子。
女冠还告诉他——
他府上的护军是个鬼,他的亲孙子不仅正大光明与鬼族来往,还与鬼族合谋作恶。
秦国公冷哼一声,豁然起身走向朱砂:“你有什么证据?大郎若真做过这些恶事,大可交给京兆府,老夫绝无怨言。”
朱砂诚实摊手:“裴公放心,裴大公子做事滴水不漏。我敢保证,那些受辱的女子,无一人见过他的真容。”
秦国公气极反笑,桌案拍得砰砰作响:“既无证据,你凭什么杀他!”
他一把年纪还发火拍桌,朱砂怕他猝死,忙不迭扶他坐下顺气:“裴公,天地可鉴,我是为了您呀!他欺辱女子确实无实证,但与鬼族暗中勾结之事,却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那个鬼昨夜已送进子午山,姬天师的为人,您难道还未看清?裴公,为了秦国公府的安危,您得早做决定啊!”
姬璟是什么人?
心如铁石,无情无义。
若薛染供出裴子京,她必定会上疏圣人治罪。
到时裴子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精光乍现,秦国公半眯着眼:“何谓为了秦国公府的安危?”
朱砂为他倒上茶水,又双手递上:“听闻子午山中的同门,其中有几人的家族,素来与秦国公府不睦。若他们知晓裴大公子与鬼族有染,顺藤摸瓜,污蔑秦国公府与鬼族勾结……”
秦国公:“老夫相信,圣人与姬天师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朱砂:“裴公,您大义灭亲,光明磊落,但也需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圣人相信你,那些个巴不得秦国公府没落的奸佞小人可不会相信你。”
秦国公的态度似有松动,可是要他亲手送亲孙子去死,他实在难以做到:“我儿英年早逝后,儿媳王氏独力将孙儿抚养成人。如今你叫老夫如何向她开口……”
裴子京与薛染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看在眼里。
他以为他们只是结伴去平康坊吃酒狎妓,哪曾想裴子京居然引狼入室,与鬼一起犯下恶事。
他心生失望,已做好抛弃裴子京的打算。
唯独,他不敢面对儿媳王氏,不敢想象她失子后的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