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
今日观山楼宾客如云,两人抬眼望去,多是京中有钱人。
酒足饭饱,最宜高谈阔论。
相邻的几桌,各说各话,各有各的热闹。
第一桌,议的是当今天子神凤帝。
三人说话的声量极小,罗刹与朱砂无奈用上清心术偷听——
“圣人真是随了先帝好色的性子,近来宠幸一个男子,已接连三日荒废朝政。”
“什么男子?竟值得圣人罢朝废政。”
“不知来历,但听说是个鬼!”
三人余下之言,多是对女子当政的不满:“乾为天,坤为地;女子当政,乾坤错乱。可如今大梁朝上有女帝,下有女天师,阴阳颠倒,怪不得天怒人怨……”
此等言论,朱砂听得厌烦,侧身竖耳听第二桌的四人交谈。
四人是京中药商,说的是一桩人命案:“上月,我去洛州百草药肆采买生药,亲眼见到柳掌柜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柳掌柜与两个儿子相依为命,怎会闹出人命?”
“官府查过,只查到柳大郎死前曾说,‘他三番五次诬陷我,我非杀了他’。此话说完不过三日,柳大郎便在百草药肆门口捅死了柳二郎。”
“柳二郎虽嘴碎,但我从未听说他曾恶意诬陷何人。”
“唉,不知。花甲之年逢此祸事,柳掌柜日日以泪洗面,可怜啊……”
罗刹伸手在朱砂面前晃了晃:“案子中的柳大郎,应是中了挑拨离间之计。”
朱砂回神:“为何?万一柳二郎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罗刹:“第一,这四个药商穿金戴玉,出手阔绰,非行商而是坐贾。与他们来往的百草药肆,自然客源稳定、日进斗金。第二,柳掌柜既已年逾花甲,其子嗣应过而立之年。照此两点,若兄弟阋墙早有端倪,怎会拖到上月才骤然爆发,且外人一无所知?”
朱砂:“你的意思是,柳大郎是近来才对弟弟柳二郎怀恨在心?”
罗刹点头:“有人或一群人利用柳二郎嘴碎,故意在柳大郎面前挑拨。”
这个人或这群人,需得是柳家兄弟的熟人。
他们与柳二郎谈笑风生,在柳大郎面前却表现得欲言又止。
一旦柳大郎追问,他们便会假意告知实情。
朱砂:“若柳大郎拉来柳二郎与他们当面对质,岂不露馅?”
罗刹:“我猜柳大郎或许性子耿直,受人挑拨后,并未与柳二郎对质便直接拔刀相向。”
果不其然,等罗刹话音一落。
其中一个药商道:“这事我倒知晓一二。怪就怪在柳大郎太过正直,一味相信外人之言。柳二郎死后,官府追查此案,才知是城中另一家药肆眼红百草药肆的生意,雇人恶意挑拨生事!”
罗刹挑眉看向朱砂,后者笑吟吟塞给他一块玉露团。
今日他们偷听的第三桌。
原是大理寺与京兆府的几位官员:“这几日,崔相多次派人催促,让京兆府务必尽快查清恶鬼为何当街杀崔侍中。恶鬼已死,尸身被太一道带走,我们如何查?”
一官员打趣道:“傅少尹,令弟可是太一道大弟子,你何须担忧无法向崔相复命。”
此话一出,满桌笑作一团。
朱砂小声为罗刹解惑:“玄序与家里人不和。他从前与我说,他在家常挨打,有一日实在疼得受不了,便跑出家门,一口气跑到姨母面前,求她收他为徒。你不知道吧?除非姨母指派,他从不离开子午山。”
醋意横生,罗刹越听越吃味:“你和他在一起不足三个月,却对他的家世了如指掌。你们可真聊得来……”
男子的语气酸气冲天,熏得朱砂只能捏住鼻子说话:“我随口一问,他便说了。难道你也要怪我?”
罗刹着急忙慌解释:“我没怪你。”
朱砂:“回家,我快被你熏死了。”
两人径直下楼,沿着永安河漫步回家。
自长安渐入春日,夜里不寒不暖,沿河散步的行人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