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都够谢岚在医馆忙活一个月的工钱了。
佩兰常年吃药,家里铜铫药罐俱全,熬药不是难事。只是如今家里住了个大夫,她怕谢岚察出不妥,让云娘知道她就完了。
畹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包和一两碎银一并递给她。
过了半个时辰,严道婆端了碗黑浓的药汁出来。
畹君颤着手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严道婆见状,怕她反悔要回银子,便劝道:“姑娘,你能到我这来,可见这孩子的父亲肯定是个不负责的。这娃娃生下来也没好日子过,你还是快些把药喝了吧。”
畹君心一横,仰头将那碗又热又苦的药喝了下去。
严道婆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摸着袋里的银子笑道:“喝完小腹会有些不适,姑娘就当来了场月事,在家将养几天就好了。”
畹君失魂落魄地谢过她,起身往家里走。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金乌高悬头顶,自地底蒸腾出轻暖的暑意来。满目晴光之中,唯有脚下那短短的影子黑得深重,里面藏了多少不得见光的心事。
走进家门,正撞上谢岚提着药箱从院里走出来。
他朝畹君打招呼:“畹君姑娘,你刚从外面回来呀?”
畹君没理会他,低着头往屋里走。
谢岚皱了皱眉,凑上来道:“你怎么啦?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话音未落,便见她身子一歪往旁边栽去。
谢岚忙丢了药箱伸手扶住她,只见畹君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已然晕了过去。
谢岚顾不得男女大防,忙将她抱起,几步走到她屋外踹开门走进去,把她放到了床上。
随后他推起她的袖口,搭手上前把脉。
手下脉象如雀啄连连,沉涩紧躁。谢岚辨出那脉象,不由大惊失色,又腾出一只手按向她的腹部,眉心越皱越紧。
他来不及思考,连忙冲出去捡起药箱,半跪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张药方,把云娘喊来催她赶紧出去抓药。
云娘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虽不明所以却也也不敢大意,忙拿着药方出去了。
谢岚又抓着药箱进去给畹君施针,在其曲池、内关、中脘等穴位施落十数针。
佩兰紧张地站在一旁,见谢岚已是满头大汗,便拿起扇子替他扇风。转头看到姐姐的鼻尖也沁着汗滴,又忙着拿帕子给她擦汗。
云娘那头熬好了药送进来,看着谢岚灌她喝下了,不由揪心道:“小谢大夫,我家畹君这是怎么了?”
谢岚看了眼昏迷的畹君,又见云娘全然不知情的样子,犹豫不决道:“等畹君姑娘醒来再说吧。”
云娘跺了跺脚:“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岚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正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对,忽然见畹君咳了几声,慢慢睁开了眼。
她见母亲和妹妹、谢岚都围在床边,知道这事是瞒不过去了,认命似的别过脸,有气无力地说道:“谢大夫,你来说吧。”
谢岚看了看云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啊?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云娘焦急地催促。
谢岚只得从杌子上站起身,立在床头挡在云娘和畹君之间,吞吞吐吐地说道:“畹君姑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方才又喝了落胎的药。那药的药性太烈……”
还没说完,便见云娘直挺挺地仰面向后倒去,忙止住话头冲过去托住她。
云娘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挣开谢岚的搀扶,不由分说上前抽了畹君一巴掌。
“啪”的一声,听得谢岚心里都震了震。
畹君玉雪般的脸颊立刻浮起了一道红印,她却偏着头一声不吭。
佩兰急坏了:“娘,姐姐是病人,不能打她!”
云娘低头看着小女儿,不断回想起在金陵那诸般不对劲的情状。这小丫头根本就对此一清二楚,还敢帮着她姐姐来糊弄自己!
云娘气不打一处来,又扬手照着佩兰的脸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听得谢岚心里又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