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行夜住,或舟或车,一行终于到了邺城,在一处别院住下,只待佳期。
那厢曹彰竟然紧张了,将兄长拉到僻静处,问:“阿兄,我何以待孙氏?”
曹丕听了笑起来,道:“诗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有什么好说的?”
曹彰随意坐在台阶上,叹了一口气,道:“话虽这么说,只是你不懂。”
曹丕拿帕子垫了,在他身边坐下,分析道:“咱们阿母什么性子就不说了,便是任氏那样暴烈,阿母还天天骂我的不是,她必定怜惜弟妹远嫁。”
曹彰点头。曹丕又道:“阿翁心怀天下,哪里在意她的出身?只要她安心做你的妻子,不说阿翁,便是阿兄我也盼着你们夫妻和睦。”
曹彰愁绪稍解,又道:“为什么是我呢?我不是说阿兄。”
曹丕解释道:“那时咱家与袁家相持,曹刘互为婚姻,乃是时局所迫。再者,孙权占据江东,阿翁志大,南北终要一战,胜还好,若败,以后记得叫你的子孙供我飨食。”
曹彰吃了一惊,急道:“阿兄怎么说这样不祥的话?”
曹丕起身,捡了帕子,塞入袖中,笑道:“孙娘子千里而来,尚且不怕,你堂堂伟丈夫,又何惧之?走,陪为兄练剑。”
曹彰顾忌阿兄面子,不便明言,心里暗道,阿兄那剑法只是花架子,和他打一架,比上战场还累。
“唉……”曹彰叹了一口气,与曹丕去了。
第43章
兄弟二人正在校场比剑,曹彰远远看见父亲侍从张虎过来,忙托地后跳一步,叫道:“阿兄,阿翁唤你哩。”
曹丕转头看见张虎,收了剑,便问:“阿翁有什么吩咐?”
张虎道:“主公请二公子过去考校时政。”曹丕笑了,他向来擅长这些,遂道:“这就走。”
张虎看了眼曹彰,笑道:“也唤了三公子,李狗约莫找岔了地方。”
曹彰听说,捂着胳膊叫痛,对曹丕道:“刚才阿兄好大的力道,胳膊要断了。”
曹丕惊了一下,上前托住他的胳膊,急道:“快给我看看,我刚才收着力道,怎么就……”
曹彰忙按住曹丕的手,面上作“忍痛”之状,道:“不妨事,我回去找大夫用药酒揉一揉就好了。”
说完,拂开曹丕的手,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叫道:“阿兄,阿翁的事要紧,不必等我。”
曹丕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转身回头对张虎叹气,道:“他能逃掉吗?又用这个老掉牙的借口。”
张虎好奇道:“二公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曹丕摇头叹道:“人道,关心则乱,果然不假。”二人一路说着话去了,及到了正堂,见曹冲也在。
曹丕行过礼,曹操问:“刚才哪去了?”
曹丕如实回:“孩儿与子文切磋剑技。”
曹操道:“子文为何不来?”
曹丕道:“我不慎伤着子文,叫他先回去处理伤口,稍后就来。”
果然半响后,曹彰垂头丧气地过来了。曹操又问侍从:“怎么不见子建?”
侍从回道:“子建公子出去访友了。”曹操道:“他小孩一个,访什么友?”
曹丕笑道:“甘罗年少说张唐,子建天资聪颖,文采精妙,非常人,有友人相交不足为奇。”
曹操道:“也罢。现有一案,有司奏请杀尽逃亡士兵张三的母亲、妻子苗和弟弟,苗初嫁张家,仅有数日,未及见夫,张三已逃亡荆州去了。你们怎么看?”
曹丕居长,稍一思索,便道:“有司量刑过重,宜从旧法,考竟其妻子。”
曹彰见曹丕说完,忙道:“俺也一样。”又补充道:“军令大如山,若不从严治军,军纪何以严明?”
曹冲脆声道:“孩儿不同意二兄和有司的看法。《诗》云:未见君子,我心伤悲。又《礼》云: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
苗适张氏,未及见夫,从旧法或大辟,既有未见之悲,又有非妇之痛。且若同牢合卺成妇,不知要加何罪?
《记》曰:附从轻。《书》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皆恐刑罚太过。苗已入张家门庭,刑之为可,不可太重,宜减二等。
士兵逃亡,诚然可恨,然有逃卒或因一念之差或被胁从,虽已亡,却常有后悔者。孩儿愚见,若稍宽宥其妻子,一来使纳者不信,二来诱其复归。阿翁明鉴。”
曹操听了,大赞:“仓舒所言极是,引经据典,条理分明,不失仁爱,甚得我心。子桓子文,你们作为兄长要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