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都在这里结束的话,那么被顾雁山抛弃的,还有郁燃。
就像他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平淡,了然,且乏味。
他不介意替郁燃搭桥,就像他亲手指导他用枪一样。
他享受狩猎的过程,即使猎手不是他本人。
而这个结局,或者可以说,明天顾氏的撤资,是顾雁山对于郁燃这个宠物短暂讨他欢心的最后的奖励。
郁燃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顾雁山都能轻易看透其中目的。
但既然这场游戏是郁燃开始的,那么也只有他才能提出结束。
包括顾雁山,郁燃不允许他退场。
他自以为他睥睨一切,但他不知道郁燃对凌家到底有多恨。
避免重蹈覆辙是给顾雁山的说辞,而他真正要毁掉的,根本不是凌氏。
没人会比他更了解凌家的每个人,他只需要轻轻抛出饵,自有鱼儿上钩。
不知道那雨夜里,一束束的远光灯里,哪一束是逆行往上的-
温茹雅靠坐在沙发上,膝上搭着毛毯,歪着脑袋睡着了。
她身形消瘦,脸色惨白,枯枝一样的手紧紧地握着郁燃的手不放。
指尖发白没有血色。
因为睡得不安慰,她的眼皮不停颤动着。
郁燃静静注视着她,缓缓抬手,握住了温茹雅的脖颈。
她很瘦很瘦,脖子细得他一手就能握住,掌心下的皮肤温热微凉,稍微用力按下去,温茹雅就会因为轻微缺氧而挺胸仰头,气管扩张明显,拇指下的动脉像心脏一样跳动着。
他能轻而易举地掐死温茹雅。
就像温茹雅曾经按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那样。
屋里非常安静,郁燃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
最后他松开了手,什么也没做。
温茹雅睁开眼睛:“不杀我吗?”
她目光清明,神色平静。
郁燃一愣。
温茹雅抚上郁燃的脸,指腹眷恋得摩挲着他脸侧,她好像在这一刻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端倪起他的模样。
“长大了,”她说,“小琪,你和他的孩子,长大了。”
“像妈妈,也像爸爸。”
温茹雅透过郁燃,望向时光里的旧人。
她的指尖停在郁燃眼皮处,那里长着两枚红色小痣,温茹雅看着他的眼睛。
“当时在医院,是你先抓着我叫妈妈的,你不记得了吗?”
她目光迷离起来,抓着郁燃的手:“我是妈妈呀。”
从清醒到再次失去神志,郁燃任由她摆弄,全程都没有出声。
温茹雅晃着他的肩膀,殷切地让他叫妈妈。
郁燃只是看着她。
温茹雅那句话,突然敲开了他记忆里某扇紧闭的门。
那是一个恍然的午后,小小的郁燃茫然地坐在一片白茫茫中,好像有阳光落进屋子里。
好像有风,因为窗边的白纱在轻轻摆动。
好像也有小鸟的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