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请娘娘自便。”恭敬地跟在明灿身后,老管家低声道,当年明灿五岁时,第一次来到明府,迎接她与带她来到明府的明修远的老管家,如今亦已经满头霜发。
闻言,明灿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本便要离开,只是,不知不觉间,却已经走到了前院,明修远在世时的书房前。
驻足片刻,明灿抬手推开房门,墨香与宣纸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明灿顿了一下,方才走进去,走到案前,整理案上的文书。
笔架上挂着明修远常用的那支毛笔,只是墨池中,却已经不曾再有墨汁。
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劄子,草稿与诗集。
明灿的目光,环顾书房的四周,漫无目的,却又仿佛想要将眼前的一切,最后记进脑海。
忽然,发现了什么,明灿的目光顿住了。
她瞧见,书房的角落中,有一个紫檀木的矮柜,被上了锁。
明灿抬步走过去,想了一下,她自书架上,父亲明修远从前常用的砚台下,找到被砚台压着的钥匙。
柜门打开,明灿瞧见里面放了许多收纳得整齐的卷轴。
微顿了一下,明灿抬手,拿起一个卷轴,解开丝绸系带,慢慢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待瞧清画像上的女子,明灿不由得愣了一下。
旋即,明灿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可置信抬手,又展开了几个卷轴。
只见卷轴上的画像,皆是一个人,从梳着双丫髻,一脸稚气的女孩,到碧玉年华,风华绝代的少女,再到或韶华正盛,或鬓发微霜的女子,神态各异,却皆带着温柔坚韧的笑意。
每幅画右下角皆标注了日期,一年一幅,整整四十多年。
最后一幅是前年冬日所画,如今方才一年多,墨迹犹新。
画中女子站在腊梅树下,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右下角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楷书端正写着:“许禾,生辰快乐。”
明灿的指腹抚过那些画纸,还有画上的女子,泪水模糊了视线。
自从明灿成为皇后,因为不希望惠安郡主在自己面前太过拘谨压抑,明灿改口唤惠安郡主“母亲”,已经有许久。
她终于明白明修远临终前半个月,那句“她不会的”,是什么意思。
亦忽然明白,为何惠安郡主会在明修远过世后,骤然变得对她漠然。
惠安郡主对明灿的感情甚为复杂。
明灿自小到大,差不多算她照看大的,但因为心知肚明,明修远是因为明灿母亲许禾,才会对治病抱有消极态度,失去了求生之志,不过五十岁出头便去世了,所以,哪怕明灿去劝过明修远好好用药,惠安郡主亦很难不恨屋及乌,同样怨恨明灿。
在明修远去世一年后,忽地了然一切,明灿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眼泪砸在宣纸上,晕开一片。
……
回到皇宫时,天已黑透。
谢瑜尚还不曾回来,明灿比往日格外早地睡下。
洗漱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眼泪止不住地流,迷迷糊糊的,明灿不停流泪,半梦半醒地睡着了。
谢瑜回来时,得知明灿已经歇息。
他沐浴更衣后,轻手轻脚撩开落下的帐幔,上了床榻,怕吵到明灿,却在掀开锦被时,摸到一片潮湿。
“明灿?”
明灿背对着谢瑜,纤瘦的肩膀正在微微颤着。
谢瑜不曾说话,只是展臂,将她搂入怀中。
好半晌,明灿转过身来,无声无息的泪水,浸透了谢瑜的寝衣绸料。
她抬手,亦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