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霜静静看着她,脸上仿佛有一丝极淡的失望掠过。林见鹿凝神想再确认时,那痕迹却已无处可寻。她心下思忖,许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大师姐看来是信了她的说辞。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作解释?言多必失,话说得多了,反倒显得自己过于在意。
想到这里,林见鹿又按了按寂无尘的脑袋,向叶清霜说道:“那大师姐晚上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先回房了。”
叶清霜略略点头,目光却始终凝在林见鹿离去的背影上。过了许久,卷翘纤长的睫毛才轻轻一动,垂了下来,在眼睑下方覆上两片浅淡的阴影。
林见鹿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她将寂无尘教训一番后,便自顾自歇下了。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直至天明。
次日,日子与往常无异。只是到了午间,叶清霜忽然说要独自出门一趟,嘱咐林见鹿留在家中好好看顾。林见鹿本想跟着同去,却被叶清霜干脆地回绝了。
林见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由得眯起眼睛,朝着叶清霜离去的方向望了望,随即抬手拍了一下寂无尘的脑袋,问道:“你是不是又跟大师姐胡乱说了些什么?”
寂无尘摆出一副全然无辜的模样,回道:“昨夜之外,我有没有靠近过叶清霜,你难道不清楚么?”
林见鹿纳闷地托住下巴,沉吟道:“那大师姐今天怎么这般奇怪……”
非要独自出门,莫非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晓的?
林见鹿思量了好一阵,仍未得出答案。就在这时,她忽然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
林见鹿的神识向来能轻易延展至千里之外,那两人方才接近,她便已然察觉。从对方行进的路径判断,目标正是她们这里。
她收起沉吟之态,缓步走到院中,在石桌旁坐下,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静候故人到访。
她心下思忖:来人必定不是找她的,而是为了大师姐。或许是前来寻仇,也或许是昔日故人。
林见鹿刚喝完一杯茶,那两人便已走到了院门口。
未等对方抬手叩门,院门便无风自动,缓缓向里开启,显露出站在门外的两道身影。
林见鹿看清来人,神情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低声开口道:“是你们?”
苏婉卿与陶小盏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林见鹿,二人怔了半晌,陶小盏才结结巴巴地惊呼:“林、林见鹿?你不是早已飞升成神了吗?!”
苏婉卿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林见鹿。
林见鹿单手托腮,故意逗弄陶小盏:“神界太过无趣,我便又回来了。怎么,不欢迎我么?”
陶小盏睁圆了眼睛紧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提高嗓音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居然还敢回来!?”
说着,她便手忙脚乱地要去拔剑。
林见鹿见状,故意装出一副惆怅的神情,叹息道:“小盏师妹,无论如何,我总归还是神霄宗的弟子。你一见面就要对我拔剑相向,我这心里,可真是不好受啊……”话毕,她还抬手轻轻按住心口,作出伤痛的模样。
陶小盏用力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也会伤心?我还以为你这人根本没心没肺,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她却没再坚持拔剑。她分明清楚,林见鹿是害惨大师姐的元凶,可一看到对方那副面容与神态,她发现自己竟全然生不出杀意。
她在心底暗暗唾弃自己,想着,或许是怕死吧。不然,怎么会连一点想杀林见鹿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呢?
苏婉卿静静地观察了林见鹿许久,眼见陶小盏情绪激动到要拔剑,却始终不见林见鹿有丝毫动怒或起杀心的迹象,这才稍稍安下心。她如今已摆脱了寂无尘的控制,更身为一派掌门,自然格外珍视性命,不敢轻易得罪林见鹿这位世间仅存的“神明”。
林见鹿先是笑吟吟地瞥了陶小盏一眼,随后才将目光转向苏婉卿,问道:“小师妹,怎么进门后一句话都不说?难道连你也不愿认我这个师姐了?”
苏婉卿闻言唇角微扬,周身那股属于掌门的威严气势悄然消散,重新展露出从前的温婉柔和。她轻声回答:“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师姐。”
至于其他更深入的问题,她并未多问。
林见鹿点了点头:“行了,两位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莫非是打算给我家当门神不成?过来坐吧。”
听到林见鹿说出“家”这个字,苏婉卿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她仪态从容地走近,在林见鹿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林见鹿为她们斟茶,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问道:“林师姐已经在这里……安家了吗?”
林见鹿点头承认,将两杯茶推到她们面前,随后将双手拢在袖中,不紧不慢道:“你们是来找大师姐的吧?”
苏婉卿与陶小盏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错后又齐齐看向林见鹿。
苏婉卿声音柔和地解释:“我在人间听闻魔界黑水河畔出现了一位厉害的人族修士,猜测是大师姐,所以才特地前来拜访。”没想到叶清霜没见着,倒是先遇见了林见鹿。
林见鹿垂眸端详着手中的茶杯,想起当初与叶清霜初来此地时,附近的魔族时常前来骚扰。她实在不胜其扰,便出手重了些。在剿灭了几批魔众之后,前来滋扰的果然渐渐稀少,时日渐久,这片地域竟成了附近魔族望而却步的禁地。
只是没料到这个消息竟会传到人间界。
林见鹿开门见山道:“直说吧,你们专程来找大师姐,究竟所为何事?”
苏婉卿略作迟疑,语气温婉道:“大师姐伤势不轻,如今神霄宗内诸事已定,我便想着来寻她,接她回宗门疗伤。”说罢,她抬眼看向林见鹿,目光里带着几分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