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快速行驶在环轨车道上,后半段路程两人不再继续交谈,一个刷星网,一个专心盯操控台,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半个小时后,飞车停在公寓的地下二层停车场。
姜寻领着凌庭走进电梯,直达季玄易买下的那一层,通过虹膜认证解锁开门,春雨洗竹林的白噪音立即悠悠传出,令人心旷神怡。
“请进,这里有一次性拖鞋。”姜寻随手关门,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季玄鋒学长在二楼次卧,我带你上去。”
“好。”
凌庭一手提着医疗箱跟在姜寻身后,另一手理了理衣领,按下贴在领扣内側的按钮,唇角上扬了极浅的角度。
姜寻仿佛浑然未觉,毫无防备地带着他进入次卧。
彼时,季玄鋒正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几乎缠满绷带,只有緊闭的眼睛和小半张臉露在外面,眉头緊紧皱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不仅□□伤势严重,他的精神波动也相当混乱无序、躁动难平,姜寻一进门就甩给他一个精神安抚与精神治疗,熟练得好像习惯成自然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毫无破绽。
凌庭却忽的皱眉,隐隐有微薄的危機感在心头升起,让他的动作遲滞了一拍。
姜寻站在床邊,俯身检查了一下季玄锋的伤口是否有出血症狀,发现他站在门边遲迟不过来,不禁疑惑地问:“凌先生,你怎么了?”
“哦,没事。”
凌庭一个激灵,从晃神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往前迈步。
但走到床沿时,心里那种隐约的危机感又浓重了几分,让他再次停下脚步。
他并不是纯粹的研究员,相比之下,他更像一名前线战士,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对战经历过不少,否则也不会被塔请来给哨兵们上实战课。
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与死神镰刀擦肩而过的遭遇,为他磨砺出了一种野兽般的危機预感,这种预感曾多次帮他死里逃生,是他在星际间拼搏求生的重要底牌之一。
现在,这预感再次出现,提醒他前方有个深坑,不能轻易踏足。
凌庭咽了咽口水,抓着医疗箱的手用力收紧:“姜同学,床上的人真的是季玄锋吗?”
姜寻讶然道:“当然,不是他还能是谁?你要是不信,我把他臉上的绷带解了让你看看。”
说着,他立刻上手拆开季玄锋脸上的绷带,将那张伤痕斑驳,却仍能看出英俊模样的脸展露出来。
凌庭盯着季玄锋的面颊看了許久,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迈出了最后一步。
他是谨慎的猎人,是亡命之徒,更是赌徒。
前方即使有坑,坑的也只会是他一个人,但若季玄锋不死,等他恢复到能长时间清醒,能与人正常交流的程度后,必定会把他拿到的讯息交给季玄易。
不,也许他之前就已经交了,但也许还没有,既然现在季玄易还没有向安格家族和二药院院长发难,没有对恒一舰队发动围剿行动,那凌庭就只能去赌那摇摇欲坠的百分之五十概率。
拼一把尚有生机,不拼的话,死在这儿和死在监狱里毫无分别。
凌庭深深呼吸,抬眼看了看姜寻,他疑惑地回望过来,表现得仍然正常平静,没什么破绽,却更加剧了凌庭心底的不安。
有些时候,没有破绽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但他已经没得选了。
凌庭沉下心来,挽起季玄锋的衣袖,给他的手腕简单做了下消毒,便将一管止痛药水注射进他的血管。
特效止疼药起效很快,药效惊人,静脉注射结束的十几秒后,季玄锋紧皱的眉头就缓缓舒展开来,略显躁乱的精神波动也随之平息安定。
见狀,姜寻长舒一口气,又郑重地向凌庭道了一次谢。
“举手之劳,姜寻同学不用那么客气。”凌庭摆摆手,“这次能帮上季玄锋同学,我在季将军那儿也能落个人情,算起来还是我赚了。行,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是要在这儿待一会儿,还是坐我的车回去?”
姜寻认真查看过季玄锋的状况,起身回答道:“麻烦凌先生再送我一趟吧,马上就要宵禁了,我得回宿舍才行。反正这里的实时监控系统连着我的终端,有问题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没事。”
凌庭点点头:“好,那就一起走吧。”
*
从公寓里出来,凌庭让姜寻坐到副驾驶座,姜寻不理解但照做,倚着椅背刷星网,身体自然放松,全无警惕。
飞车开进半空轨道,凌庭计算着自己与公寓的距离,越过原本的心理底线后又再往前开了一段,才敲敲耳机,仿佛是在切换白噪音。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现在动手吗?”
凌庭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才屈指在耳机侧边叩击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