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声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小笨蛋”,如同三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聚香居的大堂里,激起了一片善意的、哄堂的大笑。阿古达和文逸轩二人,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他们红着脸,低着头,恨不得立刻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当他们抬起头,看到彼此脸上那同样尴尬又好笑的神情时,心中那最后的一丝隔阂与怨气,竟也在这满堂的笑声中,烟消云散。两人不约而同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便如同春风化雨,将之前所有的不快,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回到“云海阁”,雅间内的气氛,已是全然不同。孩子们不再分什么“京城”与“西南”,他们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兴奋地讨论着方才那几道菜的味道,那亲昵的模样,仿佛是相识了多年的老友。“英瑶,你那生腌虾的酱汁,到底是怎么调的?改日可不可以教教我?”“还有那鞑靼生牛肉,为何要配上雪梨?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阿古达,你们西南,是不是还有很多这样我们没吃过的美食啊?”阿古达看着眼前这群方才还对自己充满了敌意、此刻却一脸真诚地向自己请教“美食秘籍”的京城子弟,他那颗总是充满了戒备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认同的暖意,彻底融化了。他不再是那个骄傲而又敏感的部落少主,他像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众人介绍起自己家乡的种种风物。他讲那高原之上,比羊肉更鲜美的烤全牛,讲那雪山融水之中,肉质细嫩的冷水鱼,讲他们用青稞酿出的、比“汉寿烧”更烈性的美酒,还讲他们会在盛大的节日里,将最新鲜的牛肝,蘸着盐和辣椒粉,直接生食,那,是他们对神明与自然,最崇高的敬意。他讲得是眉飞色舞,眼中满是属于家乡的骄傲与自豪。而文逸轩和那几个京城子弟,也听得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惊奇的赞叹。他们这才发现,这个他们眼中“粗鄙不堪”的西南之地,竟有着如此独特而又迷人的饮食文化。“书上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文逸轩看着阿古达,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书生气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感慨与歉意,“今日,我方知此言不虚。是我,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了。”他站起身,对着阿古达,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阿古达兄,之前是我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还望你,海涵。”阿古达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真诚的歉意,他那属于草原儿女的、豪爽的性子,也让他立刻便释然了。他上前一步,学着汉人的样子,拍了拍文逸轩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嘛!等日后,你们有机会来我们西南做客,我定要请你们,吃上三天三夜的烤牛腿,喝上三天三夜的青稞酒!到那时,你们便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人生!”“好!一言为定!”两个原本还水火不容的少年,此刻,竟是在这美食的见证之下,化干戈为玉帛,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何英瑶看着眼前这皆大欢喜的一幕,心中也是一片温暖。她知道,她今日,赢得的不仅仅是一个赌约。她赢得的,是人心,是理解,是那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珍贵的,跨越了地域与偏见的,真挚的友谊。就在这时,阿古达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看着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不再有之前的审视与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敬佩、感激,甚至还有一丝……好奇的情绪。“何英瑶,”他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郑重其事的认真,“你……很不一样。”“你和那些我见过的所有京城里的人,都不一样。他们,要么是看不起我们,要么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只有你……”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只有你,是真的,把我们当成了朋友。”他说着,竟是从自己腰间,解下了那把自小便从不离身的、雕刻着家族图腾的银质小刀,双手捧着,递到了何英瑶的面前。“这个,送给你。”“在我们西南,交换小刀,便是结为‘安答’的最高仪式。‘安答’,便是一生一世,可以相互托付性命的,兄弟。”“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阿古达的安答。日后,若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你只需告诉我,我阿古达,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何英瑶看着他手中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银质小刀,又看看他那双充满了真诚与坚毅的眼眸,她知道,这,是这个草原少年,所能给予的,最贵重的承诺。她没有推辞,而是郑重地,接过了那把小刀。随即,她又从自己的发间,取下了一支小巧的、用南海暖玉雕成的、母亲送她的玉簪,回赠给了他。“好,”她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安答。”窗外,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这一屋子少年少女的身上,将他们那一张张洋溢着青春与欢笑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又梦幻的光晕。一场因偏见而起的风波,就在这美食与友谊的见证之下,画上了一个最圆满,也最温暖的句号。而那个小小的、关于“一起去西南”的约定,也像一颗充满了希望的种子,在每一个孩子的心中,悄然地,生根,发芽。他们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带着超市回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