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王慢了一拍,没拦住真宿,也就随他去了。鸩王只感觉身上跟背了重物似的,沉得不行,尤其他的头。而紫府也如同老旧缺油的机关,运转卡顿,同时后背竟发着烫,有如火燎。
真宿本想着伺候鸩王更衣,但被鸩王拒了,反倒一手包揽了真宿的穿戴,仔细到兜肚和长袜的系带都得经他的手,然后将散落在地的金手镯金脚环都给真宿一一戴上,最后再将垂坠着金链的项圈扯出来,放至衣领之上。
鸩王望着被自己打扮得精致的真宿,满意一笑。
“庆儿去外间洗漱,朕待会就出来。”
真宿瞥了眼鸩王稍稍恢复了精气神的深邃眉眼,点头离开。
待真宿走远,鸩王打坐运转龙气,清心明目,简单粗暴地将背上的热意压制了下去。
接着方去更衣,途中经过一面落地铜镜,但未作停留,也就未能发现,他后背竟显现了四重瓣的莲花刺青。
钦天监。
前来办离宫手续的顾以向,尚未走出衙门,便被真宿扬声喊住了。
顾以向双眼一闭,踌躇片刻,终究是认命地向真宿挪步而去。
真宿未发一语,神色并不严厉,但顾以向还是感到了无形的压迫。他的身体止不住震颤……毕竟真宿能活下来,那就意味着,那两位“神明”般的存在,亦非真宿的对手。
这委实是他不曾想到的。他原以为,会被人追杀至此的魔头,定然是落水狗,对凡人或许是强势方,但对上那些仙人,怎么也不会是对手。谁成想,两位神仙都制服不了真宿。
他是烂命一条,可他必须为即将独留于世上的哥哥做好筹谋。真宿此人虽看着和善,但跟鸩王牵扯过于深了,关系超越君臣。而他间接协助过太后的势力暗害鸩王,于情于理,真宿都不可能放过他。为了不连累哥哥被处以极刑,他不得不借“神明”之手,以图将真宿解决掉。
是以他故意将错误的时日告予真宿,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岂料……即便如此,站在他面前之人,仍是庆掌印!他全然算错了!!
顾以向跪在了真宿面前,可真宿眼也没眨一下。
“呵,是故意的啊。”真宿笑了一声,叹道。
顾以向拼命吞咽唾沫,重重磕了一下头,“请饶恕小人的哥哥,一切的罪孽都是小人造的,与我的哥哥无关,求大人放过他!!”
真宿用鞋尖垫在了他的额下,没让他继续磕,但凝聚在指尖的一丝气机,被真宿放掉了。
想来是他太天真了,竟只打算驱逐这种间接加害过鸩王和吴叔的家伙出京,甚至还为其留了恢复身体的气机。
真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哂笑道:“被他们利用,可你未尝不是在利用他们,是我小看了你。”
说罢,真宿看也不看顾以向,转身离开了。
顾以向忽然生出一种直觉,觉着自己可能错失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登时心慌至极。但比起这些,他还是最担心对方会对付自家哥哥,于是踉跄着奔往宫外的私宅。
真宿自然不会花什么心思去对付无辜的顾熙,因果已了,他现下要前往另一个地方。
尚仪局衙署。
“顾灵台郎走了?”尚仪局的总理太监凑到提督太监旁侧,八卦道。
“走了。”提督点头。
“哎,好好的娃儿,怎会得了那样的怪病……真令人唏嘘哩!”总理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要是当初从外府选上来的,是现今圣上身边的那一位,那就好了。”
提督偷觑了眼坐在上首,让侍人用象牙搔杖伺候着的潘掌印,拧了拧总理的腰侧,小声提醒他:“仔细你说话!”
总理骤然老实了。
孰知,过了片刻,上首传来潘公公尖利的声音:“马公公说得倒也没错。”
“是吧是吧!”总理得意地乜一眼提督。
然而,下一刻,潘公公便向他走了过来,用狠劲扇了总理一巴掌,地上立时跌落两颗带血的臼齿。
“大、大人!”总理当即稽首求饶,“奴婢错了!大人息怒!!”
潘公公轻嗤一声,命一旁的侍人数够一百下,才许他停下磕头。
很快,地上红色蜿蜒一片。
提督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也不忍去看,只默默收拾着手里的物什。同时心下叹道:那一位果真是潘掌印的不可言说。自对方救驾有功,坐上掌印之位,与潘公公平起平坐,甚至对方更近圣听,亲伺皇上,实际上连潘公公也望尘莫及。被一个曾经连当自己干儿子都轮不上的人,爬到头上去,教睚眦必报的潘公公如何不记恨。
就在总理马公公几乎磕昏过去之时,外头忽地传来一记通传:“庆掌印到——”
三位公公登时面色各异,目露惊讶。
第93章佞臣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