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画圆的速度比尸虫的堆筑迁移速度要快上不少,然而他的法阵发出的银白亮光,让洞内亮堂了许多,尸虫的攻势竟愈发迅猛。
真宿次紫府飞速运转,联想到方才河灯熄灭的奇异景象,他当即想到,这尸虫怕是喜光,在光照之下,命力与活性会更强。
于是真宿制止了白无常挥拂尘的动作,引尸虫进入更为黑暗的闺房之中,体内短暂解除了至阴体,指尖升起一簇至阳纯火。
果不其然,尸虫们登时发了疯似的朝那团火扑去,阳火点燃了它们的羽翅、触角以及肥硕的身躯,无声地被“嘭”地胀大的火焰狠狠吞噬,最终零落成灰。
待黑白无常跟进来时,真宿已然重新打通阴穴关窍,变回了“至阴体”。
他笼统又含糊地向黑白无常描述了一下方才是如何解决尸虫,以及尸虫的趋光习性。
黑无常掏出燃着幽绿阴火的手提灯,一通巡视后,喃喃道:“单单尸虫,绝不可能有如此组织性,亦不可能伪装出人的习性与动作。这到底是……”
白无常接过话,道:“是虫傀,有虫傀师在操纵。”
真宿与黑无常都不禁一脸诧异,不怪他们震惊,毕竟假若白无常的说辞为真,那便意味着,这洞内所有的洞女,怕是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人皮,全靠尸虫填充并堆积起来。
“……”这种事放在阴间,都算得上骇人听闻了。真宿如是想。
黑无常当即下令道:“先不要动其余的人,全员撤出此地,损失一具傀儡,对方势必会前来查看,所有人到洞外埋伏,隐匿!”
然而全员埋伏了近乎整个后半夜,溶洞口附近都没有人出现。
“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黑无常自知决策失误,不由瞟了眼白无常。
却见白无常鲜见地没有对他加以嘲讽,只摆手道:“先回勾魂司。”
其余人没有异议。
远处的地平线微微发红,真宿一行人自是加快了步伐,向荷稻村走去,棺木置在了荷稻村的北边。
真宿逐渐放缓了些,不知不觉便落在最后头,黑白无常关切地投来视线,但真宿抖了抖立耳,没有解释。
黑白无常都走到前面去了,可他身后依然有两道视线,如蛛丝般黏连在他背上。
神识一扫,竟是两个阴魂,她们身上没有寻常人体的分明色块,而是三抹鱼状的玄色,在交替轮转,这便是鬼一般在神识中呈现的模样。
然而真宿回首扫视,阴魂所在的方向却被山体或是树林挡得严实,距离并不近,他没法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玄黑棺木就在眼前,阴兵陆续进入,黑白无常见真宿驻在原地,催促了一下:“太阳要出来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真宿固然可以滞留阳间,毕竟他压根就不是真正的阴兵,可相对的,身后的阴魂也很可能会隐匿起来,她们应当无法在白天自由游走。
真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霜白的立耳也随之微微晃动,他到底抬腿迈进了棺木之内,紧随黑白无常的身影。
黑白无常在传送走的一刹那,亲眼看着真宿也跨了进来,终于放下心。
然而扬起的唇角尚未恢复寻常的冷漠弧度,他们眼前划过一片眼花缭乱,再一切换,眼前已然是勾魂司那再熟悉不过的院堂与古楼。
又结束了一夜的任务。
黑白无常不约而同地心想,这次可得将人留下,好好聊聊,纵是真宿不愿作答,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但当他们背过身去时,身后却空无一人。
“?!!!”。
真宿没有回阴曹。
他确实踏入了棺木内的传送阵,可是那法阵却被人小小的改动了,以至于真宿睁眼时,发现自己不知正处何地,天上不见一丝亮光,比方才要暗上百倍,比深夜之时更为漆黑。
“……”他想他大抵是进入了恶魂之域那样的领域,遮天蔽日,与世隔绝。
四周偶有几声寂寥的鸦叫声,却什么活物都见不着,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包括他自身的。
真宿尝试着挣动,但全身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没了体内绝大部分的感知,感觉不到真气的流动,甚至弯曲不了自己的一根小拇指。
次紫府与上三尸,亦唤不动,仿佛彻底断连了。
“冷静、冷静……”神识开不了,真宿只能用肉眼试图从四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之中,看到些什么。
然而不知过去了多久,真宿几乎要对时间失去概念,好似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浑浑噩噩之时,右方传来了极轻的动静,紧接着右侧的风似是停了。
真宿缓缓将头偏过去,隐约看到了一截裙摆。
视线再往上,只见极长的襦裙之上,丰腴的胸脯再往上,是一施了粉黛的妇人脸庞,其唇心点绛的檀口微启,双目隐在眼窝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