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水母转身便要飘浮出去,地上依然淌着水痕,就像下着小雨似的。然而还没飘离多远,就感到身后有一股拉力。
真宿抓住了它的一根银色须须。
“你叫什么名字?”真宿问。
银水母却不说话,“雨”下得更大了。
真宿忽地想到了什么,遂道:“那我唤你‘鬼银’,如何?”
银水母抖了抖身子,话语间虽仍夹带着怒气,但显然声音弱了几分,“这不是赐名!但、但准许你这么叫我!”
看来是属意的。真宿笑了,鬼王却笑不出来,他不喜欢真宿的心神放在他人身上,短暂的一小会儿也不行。
不过让他跟这么个小玩意争宠,他自觉做不出来,于是脸沉如水地看他们俩在那拌嘴。
“要我留下?不是不行……但于我有何好处?”鬼银狐疑道。
真宿知道直言让鬼银与他结契入三尸,对方眼下肯定不会答应,故而道:“你就这么走了,怕是很难再遇上我了,我不会在阳间停留很久。你不是要报复我么?何不跟着我?”
“怎会有人将仇敌带在身边?!”
“我不觉得你是仇敌啊,只是站在你的角度这么说。”
“我……我……”
最后成功将鬼王听烦了,正要发作,银水母适时瞅了他一眼,立即顺坡下驴,这回变成了一只银手镯,扣在了真宿的手腕上。
“行吧!我便跟着你,瞧一瞧你打算搞什么鬼!”
“变什么都行吗?你真厉害,鬼银。”真宿左看右看腕上的手镯,甚是满意。
银手镯兀自旋转了一周,好似在臭美。
鬼王抓过真宿的腕骨,摩挲了几下手镯底下的雪肌,嗤道:“便宜货。”
感受到银手镯疯狂震颤,真宿深感无奈,同时又对鸩王的幼稚举止感到新鲜,他眨了眨金眸,道:“别刺激它了。”
鬼王面无表情,动作却有些急色地把人摁在龙椅上亲了好一会儿,方才消气。
黏糊完,真宿想起还有满腹的话要与鸩王说道,可鸩王此时的神色却不大明朗,本就深邃的眉弓投下的阴影愈发暗了。
真宿直觉他的五感重心不在此处,当即敞开了神识,然后便瞧见了外头的动静。
真宿见到了“熟人”。
“成哥,您回来得晚,有所不知,老大亲自把他仇家逮回来了!”
“……什么?!老子在外头耽搁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替他找人,这回可抓了九个金色眼睛的家伙,折腾死老子了!!现下你告诉老子?……草!!!”
被唤作成哥的人,正是恶魂在鬼市时遇到的那个四处逮人的厉鬼,头上长着卷曲的公羊角,腿侧杵着把扎满尖刺的重棍。
底下的小鬼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成哥抓人有多敷衍,九个里有七个都是眸色偏黄,有个甚至只是阳光底下看着浅淡,远远算不上黄色,更别说金色了。
而在见到本尊的那双比真金还要夺目的眸子之后,他们方知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真珠。
是以谁也没觉着成哥有多劳苦功高,毕竟他那活儿敷衍得有目共睹。不过人到底是鬼王底下的二把手,众鬼只敢睁眼说瞎话,不停吹捧附和。
还有拱火的,“可小的感觉老大的那姘头,不简单呐。”
“此话怎讲?”厉鬼斜去视线,不屑地问道。
“虽说是仇家,但那小子竟能让老大为了他,二话不说打杀了一位骨干!大伙儿都亲眼见着了。此等心机,怕不是之后要骑到咱头上去!”
成哥面上不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鬼王知晓真宿已然听到了外头众鬼的话,此事与他脱不去关系,是以神色十分复杂。
但是他料想中真宿的发怒,并没有出现,只是声音听上去有些冷,“被抓来的人,统统放走,有赔偿给赔偿。”
“孤现下就去。”鬼王稍稍使劲地按住了真宿的手背,不知是在安抚,亦或是出于愧疚。
然后就隐入了黑雾,消失了。
真宿则走出了中室。
众鬼看到真宿出来,面上虽作出憎恶的狰狞表情,也有哈气的,但终究顾忌着鬼王,所经之处倒是都腾出了道来。
真宿径直走到了厉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