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银环视了一圈,神识也颇有些放空了,迟疑道:“主人,接下来咱要去哪?……回地下?”
然而真宿摇了摇头,垂眸一瞥,断然捏碎了腰间的阴兵符,然后抬眸,神色坚定地看向渐露曙光的地平线。
“不,我们去找哥哥。”
不久后,各方势力发现越来越多魂灯熄灭,自家天骄一个接一个地陨落,登时坐不住了,俱派出长老掌门等,前来一探。
然而众人愤然赶到时,连血河都已干涸,四下彷如死亡禁区,一个活物都难以窥见,委实骇人得紧。
整个修仙界顿时如水入热油,炸锅了。
阴曹自然也免不了收到风声,且不说这场大战死伤之严重,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便是凭着黑狱那边的警戒程度,这么轰动的消息,自是不可能遗漏。
黑白无常越级质问城隍,是否真的派了人去寻找真宿和阎王。
城隍推说派了,可眼神之闪烁,态度之敷衍,叫白无常勃然大怒,大闹了一番城隍庙,黑无常在一旁拉都拉不住,当然那拉架的手瞅着也没使上多少力气。
人人以为白无常这般为一个阴兵出头,得罪上官,指定要被打入黑狱。
然而好一段时日之后,破破烂烂的城隍庙迎来了新主子,昔日的白无常换了一身官袍,没日没夜地翻阅卷宗,四处寻人。
初时大伙都知晓他在寻的是何人,可时过境迁,随着知情人越来越少,那个风流倜傥的城隍,在众人眼中,便徒留一个偏执古怪的印象了。
地煞大院亦发生了巨大变动,据闻白先生投了黄泉,两名狐狸花魁本应苦尽甘来,夺得大院的管事权柄,然而,大耳狐和雪狐狸,自那日起,便不再有人在酆都见过他们的身影……。
新朝。
新帝即位,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本乃大吉。然而宫廷上下,乃至民间,皆弥漫着一片愁云。
庄稼收成虽好,可街头巷尾,放眼望去,数不胜数的流民、贫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虽尚不至于易子而食,但再这般放任下去,恐怕也不远了。
在首都荆都,这类惨状倒是不常见,是以朝堂上,官员们依然能够掩饰太平,丝毫不提及每日被赶出主城的人有几何。
至于粮食都到哪儿去了,都被大量运往最新开放的商路上,售往周边国家,余下的残粮,其实数量上还是足够新朝人自消费的,可是粮商们约定好了一般,忽然一齐大幅上调米粮价格,导致越来越多人,跟灾年时一样,根本吃不起饭。
“什么约定好了似的,那就是暗中商定好的。”蒲勋之愤愤不平,滔滔不绝地为新帝讲个中猫腻。
讲得他口涎都干了,却不闻上首之人有动静。
蒲勋之不由问道:“陛下龙体可无恙?”
龙椅之上黄袍加身之人,正是刚行登基大典没两日的鸩王,他修长的指节在手把上轻敲了下,蹙眉道:“无恙。粮食的事不难解决,只是手上没有趁手可用的人,施展不开。”
这种事情,即便短暂地拨乱反正,用处亦不大。底下的人完全离心,皇命不出宫殿,随时都能给你反复上演同样的戏码,祸乱社稷。
四大世家实质性地把持朝政,他这新帝虽算不上完全的傀儡,但被架空的可能性极高,当前半点军权都没捞到。
蒲勋之提了好些提议,但鸩王沉默半晌,忽然道:“朕要封梁家幺女做皇贵妃。”
蒲勋之大惊失色,眼里写着对鸩王的陌生,支支吾吾,最后劝道:“陛下不是最不屑缔姻?”
鸩王却自嘲地笑了笑,“这有甚么?只要能尽快掌握龙脉,朕没什么不可做的。蒲卿你是晓得的,朕不能在这里耗太久,庆儿尚处在外头生死未卜,那魔头又毫无人性,难对付得很……”他当时趁机同魔头爆了,然而他总觉着,对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解决的。
蒲勋之作为实质的右相,又有何不知呢,眼看鸩王一日比一日焦虑不安,精神每况愈下,他也心急得很。况且鸩王一旦下了决断,基本上那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最终,蒲勋之不再劝,只认真颔首,“那臣就安排下去了,游说,聘礼,拟旨,仪仗,婚服……”
鸩王则打断道:“一切从简。”
荆都。
异国的朝贡使团正申着入城手续,长长的队列候在城门外。
队列中有一个少年,牵着一头背上长角的异兽,放在一众珍奇贡品里头依旧打眼得紧。身边各种人试图与他攀谈,可惜少年说的语言无人能听懂,于是最后大伙都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