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斐的怒,他的恨,她都知。
这件事说来说去,是她的错,他要怎么对她,她都认。
还不等江念棠缓过这阵劲儿,上方之人冷笑了声:“江念棠,少装死,朕命令你睁开眼,回答问题。还是你想让朕将那人找出来,当着他的面问你。”
江念棠呼吸变得急促,有泪从眼缝中溢出。
赵明斐气笑了,笑中带着滔天的怒。
这般磋磨她了许久,除了因疼痛而落的生理性眼泪,她像个泥塑菩萨般无悲无喜,全场好似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这会子不过是提了那个男人几句,江念棠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赵明斐莫名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奇耻大辱,更恨自己为什么纡尊降贵去计较这些,但看见江念棠脸色煞白,身体惊颤,心里某个地方被奇异的满足了。
他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这十几日的苦闷与郁气好似终于找到个口子发泄。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爱恨贪嗔痴的欲念,她也会痛苦难过。
那就好,那极好。
不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场谎言里压抑难受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赵明斐抬手,装似怜惜地用指腹用力抹掉她眼角湿湿凉凉的泪,生生擦出一团红痕,低语轻笑:“子期很快就会跟你见面。到时候朕让他跪在门外怎么样,还是你想他入殿、入帐……”
听到这个名字,江念棠抑制不住地睁开眼,再听到他的放荡之语,目光震惊。
透过朦胧的泪雾,她看见赵明斐黑眸中的怨恨,嘴角边恶意的笑……
江念棠唇上的血色顿时褪去,贝齿深深陷入木簪里。
这一刻,江念棠意识到曾经的自己大错特错。
他们哪里像?
殿外的明月已经从庑殿顶前端绕道后方,殿内的声音还未停歇。
右想已经往里踮脚看了好几次,焦灼的模样与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左思大相径庭。
“省省力气。”左思闭目养神,意味深长道:“今夜还长呢。”
右想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没有轻松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胸口压了块巨石般沉重。
本来陛下主动来长明宫是件大喜事,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儿让她疑窦丛生。
先是皇后看见陛下不喜反惧,而后现在里头的动静也与往常大不相同,右想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左思,他那句话令人发省。
陛下从前不是没有过兴致高昂的时候,但他会怜惜皇后身子骨弱,最多子时便会鸣金收兵,叫水进殿。
今日子时已过去两个时辰,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细弱的抽咽声。
实在是太久了些,即便是多日久旷未能纾解,也不该一下子如此放纵。
但她只是个奴婢,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不得。
再等了一炷香,紧闭的屋们终于被打开,左思登时睁开了眼,快步迎上去替赵明斐披上玄色裹金边氅衣。
赵明斐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边抬腿往外殿外走,边系好领口的扣襟,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但眉眼透着一股奇异的餍足。
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全身,吹散了些沾染上的靡靡之气。
他目不直视离开长明宫,在御驾离开下一刻,开了一晚上的宫门又重新阖上。
右想暗自心惊。
陛下不仅没有留宿,连一句话都没有吩咐。
她赶紧往殿内跑,急急绕过龙凤呈祥绢纱屏风,入目床榻一片狼藉。
挂在床边的帷幔被暴力扯碎,卧单揉搓成皱巴巴的模样,还有一半落在地上。
最令右想难以置信的是,榻上的人双手还未被解开,匀称细长的双臂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身上随意地搭了被衾衣角。
如此轻慢地对待,与往日百般疼惜形成鲜明对比。
右想轻手轻脚走过去,江念棠已经陷入昏迷,乌发一半散落在枕上,一半披在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