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有其中一点,严珩一还能说服自己是巧合,可桩桩件件,无一不在指向一个恐怖的事实。
陛下一直在找的子期,就是顾焱。
但是……顾焱不是有心上人,还准备去提亲吗?
严珩一猛地一拍大腿,疼得自己鼻子眼睛都扭作一团。
顾焱之前只图一份安稳的差事,是他在参与调查子期之后,才开口要进宫的。
而且从那之后,他对于成亲一事闭口不谈,每每他问起,顾焱总是含糊过去,说自己现在没做出一番事业,不好上门提前。
老天爷啊,他不会是想跟陛下抢人吧。
严珩一一想到顾焱出神入化的剑术,又想到皇后此时在平溪围场,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他急匆匆去找赵明斐,被告知陛下此时正在栖梧苑。
严珩一平日出手大方,为人不苛责,再加上是陛下伴读的身份,内监们在允许的安全范围内会给他些便宜消息。
今日守在正殿的太监悄悄给他使了个眼神,严珩一走近一步,略微俯身。
“严侯爷没什么大事,近日不要来找陛下。”太监鬼祟地往两边看,声音愈发低沉:“陛下又与皇后娘娘置气了。”
太监说的是置气,可近身伺候的人都能感觉到陛下周围恐怖沉抑的气息,心知肚明这回两人之间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具体是什么事,谁也没命打听,就算知道风声的,也没人敢往外传。
严珩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直觉帝后再次不和与顾焱脱不了关系。
以赵明斐的性子,顾焱焉有命在?
严珩一匆匆告辞,往西边的值房去。
顾焱正在院中擦拭长剑,一道白练反射在他的脸上,-寒光揉碎在他森然的眼神中,映出孤寂。
严珩一怔愣片刻,认识这么久,他从未在顾焱身上看见过这般颓然,整个人好似一下被抽干精气神。
他坐在石凳上,往常笔挺的背脊弯了下去,目光呆滞地反复擦拭长剑,连他走近也未曾察觉。
“顾焱……”严珩一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顾焱抬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怎么了,侯爷有事找我?”
他语调故作轻快,却让严珩一听得难受,像有块巨石压在心口。
严珩一道:“宫里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
“你要不要换一份差事。”严珩一笑着缓声道:“你之前不是想当牢头么,我已经打好招呼,你回京后就能上任,轻松还离家近。”
顾焱摇头:“不了,现在就很好。”
严珩一盯着他的眼睛,笑容逐渐消失:“不再考虑一下吗?宫里固然有出头的可能,但机会渺茫,伴君如伴虎,不如图个安稳。”
顾焱仍旧坚定地拒绝:“谢侯爷,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念念虽然对他说了许多绝情的话,但顾焱知道她不是真心想伤害他。
今日顾焱若是自私一点,将她这番话当做两人之间的决裂的标志,就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自己往后的人生。
他有一身剑术,足够多的钱财,加上有严侯爷做靠山,哪怕不在京城谋生,去任何一座城都能富贵一生,过得美满幸福。
但正因为念念决绝地赶他走,他才更要留在这里。
若她与陛下之间真的毫无芥蒂,若陛下对她当真宠爱至极,她不会冒险来见他,还说出许多伤人的话着急赶他
顾焱比谁都希望江念棠过得好,可若是谁敢伤害她,哪怕他是皇帝,他也不会放过他。
他会小心的。
小心隐藏他的身份,小心隐藏他们的关系,小心隐藏他的爱。
严珩一闭了闭眼,遂不再劝,转身离开。
再睁眼时,眼里透着几分痛苦,几分决绝。
当夜,严珩一把自己关在厢房里喝了一大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