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昭还是喜欢江望渡。
喜欢到如果不用点极端手段,让持续性隐痛提醒自己发生过什么,他都怀疑自己下次见到对方,还是会不知耻地贴上去。
“上辈子穷途末路时,你跟我说苗疆人有一种蛊虫,可以控制人的心智,然后任意施为。”最不可告人的实情说出去,钟昭竟觉得轻松了不少,异想天开地道,“要不将军给我句准话,这东西是不是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事,否则我真想不通了,怎么就……”
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春梦噩梦都是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明了了,还是没有半分长进。
第130章诛心这世上最简单的事就是诛有情人的……
边关的风要比京城更冷一些,钟昭的手被吹得冰凉,随即收拾好心情,淡淡道:“既然将军不准备罚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钟昭的左手指腹只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很快就收了回去,江望渡微微低了一下头,像是在贪恋这份来之不易的接触。良久,他答非所问,自嘲道,“说什么蛊虫……如果这东西真那么好用,我还用得着说这些?一早种在你的脑子里,让你生不出离开的心思了。”
钟昭想了想,感觉江望渡并非干不出这样的事,扯唇道,“刚刚的话你当没听到,见笑了。”
此时江望渡的眼泪已经止住,也不再像钟昭刚进来时一般逮着那名刺客不放,情绪恢复了稳定。
钟昭功成身退,转身往外去,但还没走出几步,江望渡就做了一个非常出乎他意料的动作。
他们眼下所处的位置是江望渡的帅帐,孙复离开的时候,虽然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准靠近,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个封闭的环境。
时间慢慢来到黄昏,虫鸣鸟叫的声音越来越大,无论是没防住齐国偷袭,一准要来请罪的曲青云,还是处理江望川伤口的军医,估摸着今夜都会来找江望渡。
身为主帅的江望渡迟迟不露面,底下人必然会乱,钟昭甚至能零星地听见几个士兵的脚步声,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外人闯入的地方。
而江望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带。
“你要干什么?”钟昭的额头突突直跳,“你另一个副将杜建鸿没跟着过来,孙复自己调度不开这么多人,谁知道等会儿会有什么人往里进,将军,自重。”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先紧张什么。钟大人方才不是说喜欢我?”钟昭显然并不希望他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江望渡料定他不会真在这里同自己动手,并起两根手指穿过他的腰带往前勾,一面慢慢地迈着步子绕到钟昭身前吻上对面的唇,一面呢喃着问道,“既然喜欢我,干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
不出江望渡所料,钟昭果然投鼠忌器,没有冒着被一堆人误会和主帅厮打在一起,继而持剑带刀将他押下去的危险,动了真格依靠所持的武功强逼自己放手。
但是钟昭也没有如上一次一般,屈于本能地回吻过来,而是微微抿起唇,伸出那只刚刚被拆掉布条,还没被重新包起来的手,死死地捏住了江望渡的腕骨。
忽而外面有风刮过,营帐内的烛火跟着闪了一下,几滴血从钟昭掌心慢慢流出来,溅到了江望渡的袖口上,烫得他一激灵。
过了片刻,他看着料子上洇出的红色道:“你故意的。”
话到此处,江望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指的是先前钟昭貌似怀疑他的话,还是单纯地指当下:“灼与,你报复我。”
“是又如何?”钟昭不是傻子,早几个月在钟家时,就看得出江望渡对自己亦有情,而这世上最简单的事,就是用言语和行为去诛对自己有情之人的心。他刚刚在抵御自己抢夺那个吻主导权的过程中费尽力气,此刻眼睛也红了,“我早就告诉你,以后别招我,你自己一头撞上来,还能怪得了我?”
“你说得对,不怪你。”经历所致,钟昭对自己远比对别人更狠,掌心的伤严重成那样,亦然可以江望渡的手腕握得生疼。他在对方的质问中败下阵来,眼神仿佛都有些飘忽,过了会儿才道:“你……先放开,我给你重新包扎。”
在这场感情博弈里,显然没人是赢家,江望渡曾妄想能将钟昭彻底瞒住,反正谢英迟早都要死,他们之后也不是不能这么过。
事败之后,他虽然懊恼沮丧,想的却是钟昭恨他之心浸入骨髓,未来一定有的是机会纠缠。
这么多年以来,江望渡孤枕时经常做梦,梦得最多的是钟昭摘下鬼脸面具,通身的气派清冷而肃杀,将剑捅入他喉管的时候,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狰狞之色;
而稍微次之的,是钟昭顶着更年轻的脸,一身素袍站在黄榜前,看到他带人逮捕了曲青阳,立于人群中嘴角轻轻牵起的弧度。
他从来没想到,钟昭有一天会如此决然地打算‘放过他’。
这哪里是放过?
“我自作自受。”江望渡再次半跪下来,学着对方以前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往钟昭手心倒药粉,声音又低又轻,“但你别想离场。”
“有什么意思?”离开庄百龄设的鸿门宴后,江望渡卸掉易容,同时换了一身衣服,威风凛凛的盔甲穿在身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钟昭坐在椅子上俯视江望渡,恍然想起前世他垂死之际自口鼻流出的血,嘴唇轻抿,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江望渡手里的药撒了大半,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昭不快的点,道:“我以为你喜欢。”
上次去钟家,他站在钟昭面前骂对方轻狂妄为,钟昭反驳之余,一用力便将他按跪在了地上。
这种从低到高的角度,通常用于下位者对上位者间,坐着的人可以轻松看见另一方所有表情,伸出手就能让对方的头抬起来。
喜欢被讨好是人的本性,这种姿势会无形间强化这一点,就连以前两人来了兴致,想玩点什么花样,钟昭或跪或坐在地上摆弄他,江望渡的感觉都会来得更快。
而且明明以前他这么做的时候,钟昭的反应都不似厌恶。
“……”钟昭无师自通地懂了对方没说出来的话,一时无言。
在面对而立说话的时候,钟昭更习惯将之与床笫之欢分开,他面对江望渡诚然会有更多掌控欲和支配欲,可也仅限于榻上。
就像先前钟昭跟江望渡在家里见的那一面,他做出此等举动,就是实打实存了折辱人的心思。